今天是伽罗住院的第六天
医生说病情接近稳定。这已经很幸运了。心脏被注射类似可以使之间歇性骤停的药物,没有任何解药,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上帝眷顾。但小心仍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如果当初自己再坚持一点,伽罗也就不会硬跟着自己去捣那绑架犯的老巢;要是自己再谨慎一点,伽罗也就不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要是自己再留神一点,伽罗也就不会被那帮丧心病狂的绑架犯抓走......
愧疚像一颗状似无害的种子,深深埋进心底,瞬间爬满心间,缠绕成一座媚意横生,却荆棘密布的花园,尖利的刺划破最后一丝绝望,鲜血淋漓
病床上伤疤纵横的脸颊,曾经那么好看,那么温柔......现在却变成这么一副非人非鬼的模样。小心坐在床头,强压住眼底晶莹的泪珠,颤抖着抚摸着伽罗的脸。凹凸不平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像是又在心上狠狠捅了一刀
阿卡斯沉默地站在墙角,双手抱胸,面色沉重的望着小心。“这事不怪你,不用太自责。伽罗要是醒着,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小心的手微微顿住,眼中一滴莫名的情绪荡漾开来,融化为稍显可怖的阴霾。“我知道。”阿卡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的盯着伽罗看了一会,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步伐极大的走向门口,丢下一句,“我去买点粥,你再看着会伽罗。”
病床上的伽罗,睡着了一般,安静的躺着。旁边的心电图起起落落,经常一不留神就成了一条毫无波动的水平线。除去帮伽罗准备药物,五天五夜没睡的小心倒并不觉得多累,只是单纯的害怕,害怕自己又是一个失误,眼前的人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唔......”床上的伽罗闷哼一声,有些费力的睁开眼,望着身旁双眼布满血丝的小心,眸中划过一丝心疼。“小心......”
“伽罗!”激动的握住他的手,小心几乎要哭出来。他醒了......他终于醒了......剧烈颤抖的双手清楚的表现着小心的欣喜。伽罗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反手握住小心的指尖,轻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门“碰”的一声被大力踹开,闪进来一个酒红色的影子。阿卡斯拎着几盒粥,面不改色的注视着醒过来的伽罗和守在一旁几乎掉泪的小心,嚷嚷着,“伽罗你tm总算醒了!知不知道老子这几天受了多少罪啊!还有小心......”
“阿卡斯。”沉声的警告,小心的脸色又变得很难看,直直的盯着阿卡斯,眸中透着冷硬的刀锋。阿卡斯随意撇撇嘴,还是止住了话头,冲小心晃了晃手里的粥,“你去拿药,我给伽罗喂。”
小心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病房。阿卡斯立马换了副神情,从原来的没心没肺顷刻间变成了阴沉如墨,半嘲讽半愤怒的盯着伽罗。“怎么,肯醒了?”
伽罗没有回话,只是安静的盯着天花板,眼底有什么情绪破碎的彻底。阿卡斯有些恼怒的抓了把头发,尽量压低声音,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接近暴走的音调。“你tm是不是傻!医生都说了你只有七天时间,你还装睡六天!老子要不是死追着医生问还不知道你早醒了!今天才睁眼老子真tm怀疑你连小心最后一面都不想见了!”
“我只是不想让他伤太久。”伽罗平静的回答,“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阿卡斯几乎语塞,狠狠的剜了伽罗一眼,慢慢吐出一句话。“随便你。先把粥喝了,不然小心回来肯定要揍死我。”
......
傍晚时分,太阳仍然疲倦的挂在天空,没有想下班的迹象。小心体贴的帮伽罗拍软枕头,轻手轻脚的帮他喂一点水。伽罗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小心,眸中无数情愫早已昭然若揭,却隐忍着不愿捅破。轻轻咳嗽了一下,伽罗笑着问。“小心,可以带我去西坡看看吗?”
手停在半空。略有些干涩的喉咙缓缓憋出一句,“医生说不能随便乱跑。”“就去看一下,没事的。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看落日了。”
小心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点点头。伽罗的笑意越发明显,紧紧握住小心的手指,仿佛在紧紧抓住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宝物
太阳一点一点往下挪,混杂着胭脂红和枫叶红的晚霞将稍显昏暗的天幕衬的更加唯美。小心动作轻缓的推着轮椅,将伽罗带到以前经常来的西坡上
美名其曰西坡,其实不过一个矮矮的,面朝西向的小丘。碧绿的草地陪着明艳艳的鲜花,很有种闲云野鹤般的悠闲。很小的时候,这里是一片瓜地,一个年纪很大的老菜农一人守着这里,他种的西瓜非常甜,比外面市场上卖的少了一分黏腻,多了一分清爽
那时候他们不过板凳那么高,两个小小的男孩子,厮混在一起上树下河,闹天闹地。他们总有办法悄悄摸出一只瓜,趁着老农打瞌睡的时候,跑到西坡的一侧,一人一口分着吃了。那是真的甜啊,甜到人心坎里了。连空气都仿佛染上了甜甜的颜色,只吸一口,就能品味到那晕乎乎的幸福
在西坡看晚霞是最好的,将自己藏在齐腰深的青草里,嗅着泥土的芬芳与鲜花的清香,一天的疲劳都被赶跑。余晖似一块温暖的绒布,轻手轻脚的盖下来,柔和的触感,只把人的心都泡化了
伽罗半倚在小心身边,狭长的双眸望着太阳渐行渐远的方向。余晖的暖光映在他的脸上,七分柔软,三分悲切。缓缓抬手握住小心的衣袖,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小心,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个人会好好走下去吗?”
身边人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反手捂住他的手,坚定道,“不会。”伽罗的脸色一瞬间变了,正想说什么,小心又接着补充,“我不会是一个人。”
神色渐渐放松,伽罗又恢复了刚刚平淡的微笑,低声呢喃。“是啊,不会的......”动作迟缓的扭头,伽罗几乎拼尽全力才能吞下早已控制不住的眼泪。无数次的深呼吸后,才逃避性的转移话题。“今天的夕阳......很美。”
“嗯。以后,还要一起来。”“当然啦。唉,小心,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在附近埋过一颗西瓜种子的。”小心愣了一下。那是一个午后,他们照常坐在一起啃着西瓜,伽罗突然提议去种。两人傻傻的挑了几粒西瓜子,从老菜农那顺了两把铲子,将它们深深埋进地里。时隔多年,连埋在哪里也记不清了。模模糊糊回应到,“嗯。”
“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了。噗嗤,那时候真开心啊。”“以后,也会开心的。”小心总是这么说。以后......伽罗内心苦笑了一下。真的......会有以后吗
拍了拍小心的肩,伽罗故作轻松道,“早点回去吧,你很久没有休息了,好好睡一觉。”“没关系。”淡淡的,小心直起身来,仍然是轻柔的动作,推着伽罗往返回医院的路上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了他们一身
不知道为什么,映出了几分愁绪
当天晚上小心被阿卡斯硬赶去休息了,回首的一霎那,只看见伽罗对自己的笑容,明明是在笑,小心却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好像......就要失去什么了一般
清晨的微光唤醒了世界。小心照常拿好药,推门进入伽罗的病房。仅仅跨了一步,手中的药“哗啦”一声全洒在地上,白色的药丸遍地滚动,无人问津
病床上的伽罗,双眼紧闭,与熟睡的模样一般无二。手腕处早已无血可流,殷红的颜色自床头蔓延,密布了半边地毯。一封冰蓝的信,端端正正的摆在床头,一尘不染
手几乎是控制不住的颤抖,拆开信封,那熟悉的刚劲的字便映入眼帘
小心,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可能已经在去西坡的路上了。我问过医生,他告诉我,那帮人给我注射的还有一种烈性毒药,我只有七天时间
真难过,明明想和你一起走下去,我却先倒下了。我实在不愿意让你看到我痛苦而死的模样,所以请原谅我最后的任性吧
我知道对你来说这太痛苦,但你的路还很长,你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以后,西坡的余晖,请继续看下去吧,我会在那里,陪你一起,西坡的瓜,不知道甜不甜呢,最后答应我,一定要去尝一下啊
一切安好
我永远爱你
最后的底线被毫无保留的刺穿,巨大的泪珠滑落在信封上,转眼间便不可抑制
“你这个骗子!”
葬礼那天,小心没有去。他独自一人来到西坡上,和往常一样,坐在那里。手中紧紧握住那封信,眼泪淹没在呼啸的风声中,再无迹可寻
突然将纸撕得粉碎,小心从袖中抽出刀片,一把划开自己的手腕
“你骗了我一次,现在我们扯平了。”
西坡的瓜,西坡的余晖,西坡的回忆。那些剩下的甜,来生一起尝吧
【End】
作者我真是疯了……深夜放刀子
作者别打我,元旦还有福利(绝对糖,高糖,甜到飞起)
作者食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