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华如水。
咸阳宫中灯火阑珊,宫人们早早就离开了奕司阁,去偏殿歇息了。
因为少年带回来的质子,身上又脏又是伤的,让宫人们忙活一天。宫人们自是不解,为何少年执意要带回那个闵国公子?不过只是一个质子罢了,何德何能得此重视。
只是不解,也不敢出言相问,他们是低等下人,无权质问自家主人,只管服侍好就是了。
若是做了什么分外之事,依少年之敏,定是要大祸临头的,故无人敢在宫中大肆宣传。
“苏…澈儿。”少年试着唤出了苏澈的乳名。
被打理过的苏澈一身宝蓝色的衣服,竟意外地好看,俊俏的轮廓已微微出显,以后定是个面如冠玉的公子。
“谢公子救命之恩。”苏澈的眼神有了些情绪,但很是复杂。
救命之恩,自然不是指他被人欺负的那事,而是说助他脱离那女人身边之事。
“罢了,我教你习字吧?”少年见他这般年纪,又没有夫子相授,自己这个闲散丞相正好担任此职。
再者,一个质子,是无资格入宫中学堂的。
闻言,苏澈双目一喜,顿时有些雪亮,清澈的瞳仁灿若星辰。
“谢先生!”苏澈低下头行了拜师礼,便终于笑了起来。
眼前之人笑着,眼中划起一条柔和的弧线,如同阳光般闪耀着真挚的光芒,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模样。
少年笑着,顺手秉烛,拉他去了院外。
因为竹简太过珍贵,少年就用浅盘装了一盘沙子,以树枝代笔,让苏澈在上面习字。
“今日,教你《论语》。”
“是,先生。”
苏澈自幼察言观色,敏而谨,慧而谦,实在非寻常孩子。而这点,恰巧与少年不谋而合。
或许,少年在他身上找到了昔日的影子。
苏澈曾经读过书,《论语》里的道理也是听得懂的,借此习字倒是事半功倍。
少年也不打算按顺序来教,竹简都是散乱的,他随手翻到哪里就讲哪里,今晚正好翻到《论语·季氏》里的一段。
“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
苏澈着迷地听着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夜里,断句和起伏都是恰到好处,嗓音又是压抑的低沉,意外地好听。
苏澈下意识地跟着少年朗诵,再听着他解释一些文字,很快就能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既来之,则安之。” 苏澈喃喃自语着,旋即眸中含笑抬头,“此言甚妙。”
少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苏澈接受能力超出他意料之外的高, 看来他是选对了人。
少年孰不知,苏澈一言一行的气度也在下意识地模仿着他,因为他对少年有一种说不清的仰慕。
既想成为这样的人,又想与这样的人交心。
不觉间时光如水般流逝,步入巳正之时。
“你就睡这吧。”少年笑着转身,为苏澈轻掩门扉。
门外月光之下,少年轻勾起唇角。
“好像…找到了有趣之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