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一夜,大抵是沈暮十几年以来最脆弱的一夜。这伤,也是她这半年以来处理的最细心的一次。
不过,她一向是坐不住的。即使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依旧喜欢出去逛,任谁堵都堵不住。
终于,在她第三次晚上不知所踪后,沈老太暴怒了,提着鞭子便带了一大队人出去搜,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谢良辰“这沈魔头是猴子吗?人在城中,居然叫人寻不着影子,难怪这几天沈家疯了似的找人!”
某处亭台中,有青衣公子手摇折扇,笑的前仰后合。
旁侧的红衣少年却是揉着额心,模样略显颓废。
苏涉“没被找回来罢了,有什么值得玩笑的。这样才危险好吧?”
苏涉“那可是个杀人放火无所不做的女魔头,你就不怕她一时心血来潮把你家给烧了。”
听到这话,那人猛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莫名后怕。
谢良辰“这……不至于吧……”
苏涉“你说呢?”
苏涉白了他一眼,思绪却依旧顺着旁侧小池涟漪泛远。
谢良辰看着他这心不在焉的模样,突然觉得这兄弟交的贼累,最是人间不值得啊……于是猛的一拍桌子,一脚踩上石桌,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谢良辰“那又怎么样!她一个女人,老子一个男人还怕了她不成!”
苏涉“那你怎么这么多天不回家?”
脑海中那模糊的红色轮廓才初露端倪,便被身侧那人义愤填膺的声音打散。苏涉不由得有些不悦,便一扇敲在他腿上,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予以制裁。
一个因为被未婚妻骚扰在书院住了足足一月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厚着脸皮说自己不怕女人的?
谢良辰“这个……”
谢良辰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谢良辰“那她也不至于烧到书院来吧……”
看着他这副模样,苏涉也是无语,便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亭外颜色,眉头渐渐松懈。
然而这时,却有几人跌跌撞撞的跑过。
路人“听说书院新来了个人,居然一连打破了好几个记录。”
路人“真的啊!那我们快去看看吧!”
亭台二人猛的回神,对视一眼,神色变得颇为古怪。
——一连破了好几个记录是什么概念?
谢良辰将一个人叫住,开口询问。
谢良辰“你们说的是什么人?”
路人“不认识,但是很厉害,苏公子的记录可是已经被破了好几个了。”
路人“不说了,谢公子,我可赶去看热闹了!告辞了!”
打破了苏涉好几个记录?
谢良辰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恶劣,嘿嘿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一旁故作镇定的苏涉,颇为得意。
谢良辰“行!老兄,多谢!”
他摆了摆手,眼睛却直抽抽,像是在给苏涉使眼色。然而直到那几个人跑没影子,苏涉都是一脸呆滞。可平日里这家伙一直很在意这类事情……如今,确实是有些不正常了。
谢良辰见了鬼一般一脸惊诧。正经的将他上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这才发现这家伙晃了神。
谢良辰“苏兄!”
谢良辰“苏兄!”
苏涉的思绪再度被打散,俊眉一挑,终是没忍住一巴掌呼了过去。
苏涉“谢良辰你皮痒了是吧?”
脑袋突然狠狠挨了一记,谢良辰也是一脸懵逼,顿时就甩袖不干了。
谢良辰“别人破的你记录,你不打别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拿你兄弟出气!”
说着说着,他的模样突然变得颇为委屈。
谢良辰“枉我还为你操碎了心……”
苏涉这下总算是抓住了重点,眉头一压,那双好看的眼睛露出些许不悦来。
苏涉“什么人破我记录?”
谢良辰“我哪儿知道。”
谢良辰白眼一翻,也知道苏涉是要认真起来了。
说起来,苏涉对名次什么的一向极为看重,说他是名利心重吧,其实也不然。毕竟苏涉对当官没有半点兴趣,整日里胡作非为闲不下来。
这人在书院中名声也算不得太好,比起那沈暮,大抵就差在那“杀人放火”之上。苏涉是个有原则的人,伤天害理之事一向分毫不沾。
虽然谢良辰是真的搞不懂——打个赌究竟是怎么个伤天害理法儿,竟也叫这纨绔公子避之如蛇蝎……
唉……天才的想法,他这样的平常人是真的搞不懂。
苏涉皱着眉想了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掌拍在身侧那人后背,眼底战意熊熊。
苏涉“回书院!”
苏涉“本公子要把记录刷回来!”
谢良辰再度无辜受累,委屈巴巴,却没再多嘴,只点了点头,跟着那人健步如飞,沿路返回。
他们都在落贤书院就读。这是整个大晏最大的书院,除却培养官员武将外,也可以说是名门之后的交往平台。——并且,男女混学。
先撇开能学到什么的话题,光是这男女混学便足以吸引许多人进入。
毕竟,哪家姑娘不想钓个金龟婿?哪家公子不想娶个知书达礼的美娇娘?往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双方可是见面都见不到的。如今在书院中,自然是要多开开眼,也好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对这些无感,是被强行塞进来学政学规矩的。
谢良辰算一个,苏涉也算一个。
不过不同的是,苏涉算是个“不学无术”的学神,谢良辰却是无可救药的学渣。
唉……说多了都是泪。谢良辰表示已经无法愉快的玩耍了。
却道二人风风火火回到书院,书院正院却是格外冷清,好不容易有人路过,还是打算去看热闹的!
路人“那姑娘可是刷新了记录,对付了十八个木卫,厉害的很啊!”
这是那个学生给出的评价。
木卫是用来练习剑术的一种木质傀儡,运动速度极快,而且力道大出手稳,平常人能对付一个便算得上很不错了……这十八个……
苏涉听着,只觉得心上像是着了火,火急火燎的,分外不爽。
苏涉“姑娘?”
苏涉“你们没放水?”
苏涉的记录只有十二个。
路人“哪能啊!”
路人“那木卫能控制的只有院长,哪是能随便动手脚的。”
那名学生肯定的否认。
这下轮到苏涉郁闷了。他对付十二个便已经很困难……如今这十八个,根本就等同于进去找罪受。
谢良辰这下总算有了眼色,凑头过去询问那姑娘在哪儿,然而只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方位。
路人“许是在马场,许是在试箭场吧。唉……这武院当真是无人了,排行榜竟是频频被文院霸居第一……”
这频频,第一个是苏涉,第二个就是那位姑娘了。
这二人大抵都不是平常人,看起来都纤纤瘦瘦文文弱弱,却是厉害的叫人不敢招惹。武院的人本一向看不起文院那些吊儿郎当的公子小姐,如今却只能夹着尾巴过日子了……
苏涉得了消息,便拖着谢良辰往马场赶。
马场和试箭堂其实是相邻的,与其他地方的冷清不同,这里早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记录……据说也同样被刷新了。
苏涉眉头紧蹙,对那女子愈发好奇。本想着偷偷摸摸去看看,谁知四周的人看见他,竟是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毕竟被连破三条记录的是他啊!
他唇角难得的抽了抽,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渐渐地,看见人群中间靶场上的红色。
那人墨发飞扬,嚣张跋扈,一身热烈的红衣,犹如烈火熊熊。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令人熟悉的张扬笑容,配着那微勾的红唇,恶劣的很,也炙人的很。
他脑中猛的浮现出那把华而不实细刀来。
是了。
是那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