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南俊篇下

今天天气晴朗，夜空格外清澈。小镇依旧睡得很早，金南俊和姥爷坐在沙发上，喝着香甜的米酒，聊着有的没的。

金南俊盖着自己的毯子，床头的小风扇呼啦呼啦地吹着，姥爷穿着背心，不时挠挠肚子。

“想走啦？”姥爷看着金南俊的行李箱，从他来的时候那个行李箱就一直放在门口，他从里面拿出各种衣服，洗好了又放进去，它就一直在那，仿佛总有一天他还是会走。

“看来还是小林家孙女厉害。”姥爷喝了一口酒，用旁边的蒲扇打了打腿边的苍蝇。

“姥爷，林池的父母是干什么的？”金南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窗外明亮的夜空，圆圆的月亮在那里，散发出清冷的光。

“她爸爸年轻时候出车祸死了，后来她妈妈才发现有了她，不顾家里反对，生下了她，再后来，她妈把她丢给林家老俩口，自己去了城市打工，每个月寄钱回来，不过一段时间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上个月，高考的时候雍城警察打电话来，说她妈妈一年前在医院离世，找了很久才找到她们的联系方式，她姥姥姥爷老了，她只好高考一结束就跑去雍城，处理好各种手续才抱着她妈妈的骨灰回来……这是个懂事的姑娘，林家全靠她…”姥爷慢悠悠地说着，金南俊静静地听着。

“那，她妈妈是发生什么了？”

“生病啦，做了太多活，累出病没钱医，不敢给家里人打电话，就在医院死啦。”姥爷将浅碗深深地放在桌子上，嘴里传出长长地“哈”气，就像岁月深处传来的一声叹息。

金南俊要走了。

晚上吃了饭，他跑到林池家里，将她拉出来，坐在沙滩上。

“我给你写了一首歌，名字叫《小池》。”金南俊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低沉的声音和海浪共振，浪花轻轻地拂过他们的脚尖。

唱完，林池出奇地安静，金南俊放下吉他。

“你知道吗，高考结束后。我躺在床上，反反复复想了很多，想的通的，想不通的，我都在想，我做错了多少选择，走了多少弯路，我每天听到很多人在说，这都不是事儿。我也问过许多人，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吗？大家都说，有啊，有啊。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啊，什么都没意思。我们会变成什么样，我成为什么人，我们都不能决定，都不清楚。我这种人，是哪种人，什么人，我们常常自己都搞不清楚，但是世界就给你定型了，别人嘴里你是什么人，你就是什么人。这个世界，总感觉差点意思。”

“那你现在觉得这个世界，有变好吗？”林池没有抬头，低着头用手指在沙滩上画着一道一道横竖。

“这个世界，绝大部分我依然讨厌。不过，这里的海，每天傍晚从烟囱里冒出来的炊烟，夜晚明亮的月亮和星星，闪闪发光的萤火虫，我都喜欢。世界上的好戏啊，都在这人间烟火里。”

“林池，我希望你永远开心，不要委屈自己。如果以后的日子里见不到我，就记好那些有趣的事，等下一个夏天，再见面的时候，分享给我。”金南俊拨动了琴弦，林池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好。”林池终于笑了，弯弯的眼睛就像月亮，明亮又清澈。

一个月后。

金南俊回到雍城后就再也没碰过吉他，每天专心于复习，这天暑假补课结束，还有一周开学，学校放了一次小长假。

晚上吃了饭，他回到卧室，拿出自己角落里的吉他。一张洁白的纸条飘出来，他对着灯，对着紫外线都没有东西。最后用打火机烧，上面逐渐显现出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

窗外的明月格外圆，星星绕着月亮一圈又一圈散发着光芒。再等等，再等等，下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