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青苡提着糕点回到自家长街口时,已是暮色四合的时分,远处的天边还留下几朵橙色的光影,青苡未执灯,眼前的视线也暗下来。
遥遥就可见自家门前已经点好了灯,青苡并没打算回府。隔壁就是隙清的宅院,他府上总给她一种少有人打理的闲野之感,所以饶是此刻都尚未点灯,倒也不足为奇。容溪还在等她,想到这,青苡不由得步子也紧凑了些。
经过自家门口时,青苡本想直接走过去便罢,府中的那些家丁每次看她去隙清府都要拦上一拦,可今日门前竟空无一人。
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青苡才狐疑着停下脚步,欲走近门前去看看,可才走了几步,踏上了台阶,竟有一人从门柱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那人一身玄色的长袍,熟悉的身形让青苡下意识一怔。
“白树……兄”
青苡下意识出声,上一次见面已有些时日,如今他突然出现,只让青苡心里划过了一丝隐忍的不安。
抬头去看他时发现他也正望着自己,眼眸深邃如同一片可随时将她吞噬的深潭,这与她月余以来接触的白树全然不一样,却又似曾相识的像极了她初见他的时的模样,让青苡心神一颤。
“青挽兄,我来寻你是有些事要商量,”眼前,白树说着便向她走来,“我们先进屋。”
说着,白树已经捉上了她的衣袖。突如其来的接触,他的衣衫带风,也让她嗅到了一股以前从未在他身上闻过的熏香味。
青苡抬眸定定地看着白树,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连连后退几步后,再抬眼时眼神中已是充满了戒备和防范。
“君上,何必。”
看自己被戳破,眼前人脸上的笑容突然邪魅起来,这才是青苡曾经最熟悉的模样,邪气又恣意。果然,下一刻她就见“白树”悠悠抬手,在耳廓处摸索一会后稍一用力,一张人皮面具下被缓缓撕下,而面具下渐渐显露出来的,自然是隙玖的脸容不错。
青苡静默地看着,原本凝结冰冷的眸子,最终化作释然。
看着青苡的反应,隙玖心中划过一丝痛心,她漠然无谓的样子,几乎要将他的疲惫与忍耐撕碎。
“莜儿,到朕身边来。”他却还是要低下语气,像是哄骗一般轻声呢喃。
“君上,你这样做,是为了哄我开心吗……”
青苡垂眸,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唇边勾起了一丝讽意,不再去看隙玖的表情;一边又不自禁的后退,像是再往前一步,再靠近一点,她便要被沾染。
“……还是,操纵别人,是您独自愉悦的快感?”
心想着这些天来的美梦终为泡影,她也不自知声音里已是厚重的悲怆。
“莜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她的话落在隙玖耳里,让他的笑意凝在了唇旁,一股冷意渐渐将他包裹,那张人皮面具就扭曲着静静躺在他的脚下。
“你把我当傻子……”说完最后这句话,青苡已经泣不成声,她怕极了他下一秒就已经抓住了自己,于是忽然间的,她不顾一切的转身便往隙清府里跑去,连手中的绿豆糕都随着清脆的响声应声落地,她也没顾得。
看着青苡落荒而逃的身影,他的眸子里已经蓄满了带着杀意的三分薄凉,过了许久,他都动也未动的站在原地。
……
隙清府里很黑,她如同无头的苍蝇,已全然没了什么风度可言。两次她都被黑暗中的什么绊着摔倒在地,凹凸起伏的石路几乎要将她的膝磕碎,发丝有些凌乱的散在额角,裙角也被摔破,烙上了几个泥泞的窟窿。
终于来到容溪所在的房间时,原本应该有人躺在那儿的榻上只剩下一张小小的纸。
纸上的字迹别扭而又不失认真,一笔一划似乎皆用心斟酌过,她认得是容溪的字迹。
那张已满是褶皱的纸上,只有寥寥十个字:
青苡,我已回家,勿忧勿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