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羡花墙
三月是好时节。
东壹国的三月温暖喜人,春色不期而至。不似北国春寒料峭,时不时还来些回头冬雪让人凉入骨肌。
人们早早换上烟纱绸缎,轻薄布衣,将夹棉半靴打包收起,踏上透气性极好的棉麻底子布锦鞋。
寻着清闲日子约三五知己,提上竹叶青,装起豌豆黄、包好桂花酥和酱板鸭,赶去郊外凉亭处共赏春景,实在妙哉。
郭麒麟一身黄袍面露愁容地杵着脸,写满了委屈。
“参见太子殿下。”
见没有回应,阎鹤祥自顾自的起身走至他身侧,递上一盒杏仁糕。
闻见香味的小太子立马有了精神,可只是一瞬。
他捏起一块白里透粉的点心端详着恹恹道:“父皇不让我出去玩。”
一口吞下点心,撒气般用力嚼着:“我都要憋疯了!整日就是奏折奏折要不就是选秀选秀,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消遣吗!”
阎鹤祥替他捻去嘴角的杏仁渣子,哄着说:“您是太子啊,总归是与寻常人不同的。”
郭麒麟瞪他一眼:“我这太子还没有乞丐快活呢!像这六松坊的杏仁糕,我就没吃过热乎的!”
话音刚落他忽然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
拽住阎鹤祥的衣袖将他拉至身前,伏在耳边悄声说:“阎大人,要不,你想想办法带我出去玩呀?”
小太子声音很轻,杏仁味的热气拢在他耳边,阎鹤祥身形微滞,耳尖不自觉泛红,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臣···”
郭麒麟忽就抱住他腰,把俊脸贴在深蓝蟒纹长袍上,不住地求他:“阎哥哥,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你就答应我罢!”
阎鹤祥倒不怕这句哥哥不合规矩,郭麒麟从小就是他看着长大的,情分自然不比寻常,只是····
罢了,他认命一般摇头无奈的笑,一手抚上太子柔软的发丝:“好啦,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就知道阎哥哥最好了!”
看着郭麒麟脸上阴转晴的模样,他嘴角也泛起笑,心里打了蜜罐似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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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鹤祥一出门便瞧见等候多时的礼部侍郎孟鹤堂。
孟鹤堂不过而立之年,却由于天资聪颖勤奋刻苦便早中状元,皇上特赐他礼部侍郎的职位,并钦点做太子太傅,其中的深意自不言而喻。
孟鹤堂抬手作揖:“见过阎大人。”
阎鹤祥收起嘴边笑意,顺手回个礼。
“阎大人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满面春风的样子怕是把这春日桃花都比了去。”
“有吗?我竟未曾察觉。”
孟鹤堂走到他身侧,白茶香气若有似无衬得笑意更浓些,手中折扇轻点身旁人腰间的玉坠。
“阎大人贵人健忘,有些事总得下官替您想着啊。”
他替身边人正了正玉佩,微一抬眼,深不见底眼中像是泼层冰一般充满寒气。
他微微鞠礼,朝着门口走去。
留在原地的阎鹤祥面沉如水,仿佛并未有何异常,只是右边本整齐平滑袖口却已被紧攥地褶皱不堪。
作者:羡花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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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周九良大人来请平安脉。”
“快让他进来!”
郭麒麟像是得到了大赦一下瘫坐在红木椅子上,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孟大人,我实在是撑不住了。”
孟鹤堂笑起来露出一排银牙,看起来面容和善可亲,但嘴里话却不容反驳。
“殿下,您今日只习了《帝范·君体》,且都一知半解,您若是一直如此懒怠,皇上那边臣可无法交代。”
一搬出来皇上,小太子就只能吃瘪。
门外的周九良提着药箱跨步进来,朗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
“谢殿下。”
他一开药箱,中草药清冽的味道瞬间冲进小太子的鼻腔。
“这是什么味儿啊周太医,还怪好闻的。”
“这是臣特意调制的宁神包。”
他伸出一节皓腕从药箱中取出鹅黄色的荷包置于桌上。
“殿下最近思虑过多,肝火虚旺,要多注意休息,少食甜腻温热之物。”
周九良边号脉边嘱咐。
“我哪有时间休息!太傅每天天不亮就过来寻我!晚上都快二更才得以歇息,我倒是想睡!”
小太子撅着嘴巴,咬牙切齿的望向孟鹤堂。
孟鹤堂一拱手:“这是臣的职责与本分,太子勿要言谢。”
“你哪看出来我谢你了?!”
“太子切勿动气。”周九良慢条斯理的收拾,不急不缓:“便是再怎么刻苦,这最起码的休息还是要保障。”
这话明显就是给自己听的,孟鹤堂低低一笑,“自古以来凡能者必多辛苦,太子殿下这点辛苦根本不算什么。”
语气恭敬温和,可周九良就是听着别扭。
他抬眼望去,本想看看这不中听的话出自多么令人厌恶的嘴脸,没想到目光所触竟是周正清亮的身形。
他呼吸稍顿,不自觉被那人吸引了去。
孟鹤堂一双琥珀色眸子,懒懒的神情带三分痴嗔,余下七分通透明正,显得整个人不骄不躁谦逊如兰。
“殿下当以身体为重。”周九良行了礼,移到孟鹤堂身前。
微微探身道:“孟大人眼下泛青,也该注意自己身体。”
说着给他手里塞个软包,眨眨眼睛笑了笑。
“微臣告退。”
孟鹤堂有些莫名其妙,抬起手打眼一看,藕色的荷包竟绣着一双鸳鸯。
他顿时红了脸,也不顾礼节脱口而出:“登徒子!”
郭麒麟本在假寐,听见这话看好戏一般偷偷眯起左眼,他头一回见孟鹤堂这样,心里已然乐开了花。
果然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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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太后那边派人召见,郭麒麟便欢喜地跑了过去。
他并不是有多亲太后,而是在太后那里可以见着他的哥哥,二皇子王九龙。
其实王九龙并非他亲生兄长。
当今圣上与王九龙之父本是结拜兄弟,当年共同打开东壹国的天下,王将军却在皇上登基之时护驾而死,悲痛欲绝的圣上当即下令收当时不到三岁的王九龙为皇义子,吃穿用度、地位身份均与亲子无二,并特许他无需更名,依旧姓王,以此纪念兄弟英灵。
只数月不见,王九龙又长高不少,郭麒麟站在他身边看着只到他肩膀的身高,撅起嘴又不开心起来。
“为什么我就长不高呢!你吃什么了你!”
王九龙哈哈大笑,捏着他的脸说:“你还小呢!”
显而易见的谎言郭麒麟却乐的跟什么似的,拉着王九龙就跑到太后的花园中。
太后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平日里也只有爱听小曲这点消遣,为了方便,太后还特意招进一批伶人,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五,整日涂脂抹粉唱些靡靡之音,争着抢着讨太后一点宠爱。
说好听些是戏子,其实不过就是太后的一群男宠罢了。
这也就是郭麒麟为何不亲太后的原缘由,他总觉着太后的眼神浑浊难辨,瞅的他浑身不舒服。
“二哥,太后今日为何设宴啊?”
郭麒麟坐在花园石凳上往嘴里填了一颗蜂蜜腰果。
“听说是新来一位伶人,曾是火遍全城的名角儿呢。”王九龙又把手边一盘九制酸梅推到郭麒麟面前。
“又是这?你说那些年轻轻的男子为何不寻些正经事做,这方庭禁院有何好处?”
涉世未深的小太子显然无法理解。
到底是年长几岁,心思细密些,王九龙斟了一杯茶缓缓道:“旁人我是不知,只是新来的这位角儿应是有难言苦衷。”
直到郭麒麟见着这位传说中的“名角”,他才真正理解王九龙的话到底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