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往事

此时无论大竹峰怎么乱，玉清殿都要乱上万倍，这一次的道玄并没有被苍松成功偷袭，因此鬼王宗刚刚打上玉清殿便被道玄以诛仙阵击败，大殿还算完整，但玉清殿内，此时却乱成一团。

道玄真人坐在主座之上，但脸色苍白之极，没有一丝血色，胸口的道袍被映得红黑相间，还不断有血迹渗出。显然大伤元气，连话都不能立刻说出口。

这一战，青云门委实是伤亡惨重。在魔教围攻之下，二十五位长老战死了十四人，重伤的也有四、五个，便是七脉首座，除掌门道玄真人之外，龙首峰苍松道人背叛，小竹峰的水月，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不幸而死，剩下的田不易，朝阳峰首座商正梁和风回峰首座曾叔常，也尽是神情委顿，伤痕满身，弟子战死的更是不计其数，连龙首峰的大弟子齐昊也战死了。

道玄真人身子晃了晃，险险又支持不住。青云门往昔足以自豪的实力，在这一战之中，几乎损失殆尽，连镇派之宝诛仙剑都没了。但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中坚力量损失的严重，后来的新兴弟子还能补上，青云门最惨重的损失是碧瑶和道玄对拼了一记——碧瑶身陨在诛仙剑下，而道玄也被碧瑶一击重创，勉强保住一条命，直到此时还虚弱之极，走路都靠人扶着。

道玄长叹一声，闭目顿足道：“我道玄对不起青云门列代祖师啊！”他声调苍凉，说不出的痛心，剩下的曾叔常和商正梁听在耳中，一时都默然无声。

“砰”的一声，往日神圣的玉清殿的大门被人撞开，一道略显肥胖的身影走了进来，田不易拄着手中赤芒仙剑，摇摇晃晃的跨进了玉清殿，但他是一峰首座，他不能倒下。这一刻的田不易似乎老了许多，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看也不看上道的道玄一眼，自顾自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砰！”玉清殿的大门又一次被撞开了，三个人并排缓缓走来，步伐都不快，给人凝重而压抑的感觉。“哼！”林惊羽没说一句话，走到了原来苍松坐的位置，也是龙首峰首座的位置直接坐了下去；陆雪琪双目红肿，明显大哭过一场，但此时却脸若寒霜，背后的天天铘散发着蓝色的光茫，缓缓走到了小竹峰首座的位置坐了下去；最后的曾书书仿佛早有准备，也同样拿出了一把椅子，放在陆雪琪身边坐了下去，显然看三人的态度来者不善。

而眼前的极为浓重的气氛，让人不由得在眼前浮现起了几天前苍松在玉清殿上疯狂的咆哮。

…………

“你，你做什么？”道玄嘶哑著声音，向著站在大殿门口处的苍松道人，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此刻，甚至连龙首峰的弟子齐昊、林惊羽等，也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个个张大了嘴，望著那个曾经是这青云山上最有权势之一的人。

“我？”苍松道人仿佛突然变做了另外一个人般，疯狂地惨笑出来：“我在暗算你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只可惜我道行不够，没有能够杀了你。”

齐昊再也忍不住，声音中带著困惑与惊骇，大叫道：“师父，你、你疯了吗？”

苍松道人向他看了一眼，随即目光又落到了站在齐昊身边但神色几乎与他一样的林惊羽，还有更多的龙首峰弟子，甚至于其他青云门各脉的弟子，都用一种看待疯子般不能置信的眼光望著他。

“哈哈哈，疯了？是啊！我早就疯了！”苍松道人仰天大笑，神态仿佛也带著一丝疯狂：“早在一百年前，也是在这个玉清殿上，当我看到万剑一万师兄的下场之后，我就已经疯了！”

“师父！”龙首峰的齐昊和林惊羽此刻的声音都已经带著哭腔，但在他们身后，围绕在道玄真人周围的青云门众位首座长老，身体却突然僵硬！

万剑一，这个仿佛带著梦魇般的名字，带著浓浓的阴影，压在青云门的上空。

道玄真人眼角抽搐，这个百年来从来都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提起的名字，仿佛也深深刺激了他一般。苍松道人神态疯狂地站在那里，仿佛这许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恶气终于泄出，一时之间，竟无人上前捉拿这个刺杀青云门掌门至尊的凶手。

他指著道玄真人，又指了指在人群背后，那在阴影中的三清神像，大声地道：“你，你们，”他向著田不易、水月、曾叔常、商正梁等青云首座指了过去，“你们都给我凭良心的说，这个掌门之位，到底是该谁来坐？是当年的万师兄，还是他？”

没有人回答，年轻弟子是不知所措，但田不易等人却铁青著脸色，一声不吭。

大殿之上，只有苍松道人如同疯狂的声音回荡著：“怎么，你们不说话了吗？是不是心里有愧啊？哈哈哈，是啊！是啊！其实谁心里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样？可是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又是谁？”

水月脸色苍白，望著与平日判若两人的苍松，缓缓道：“苍松师兄，事情都过了百多年了，你又何必如此执著？”

“呸！”苍松道人此刻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分，狠狠地呸了一声，面有不屑之色，冷笑道：“百多年？是啊！我忍了百多年，直到今日才有机会为万师兄伸张冤屈。当年青云门下，蛮荒之行，你、你、你！”

他手指一个一个点了过去，连指了田不易、曾叔常、商正梁，冷笑道：“你们这百年来，当首座当的舒服了，可还记得当年万师兄不顾一切地救我们性命？可还记得当年是谁毫无吝啬地将修道心得与我们分享，让我们道行大进？还有你！”

他赫然一指水月，冷然道：“你刚才居然说我如此执著？嘿嘿，嘿嘿，当年谁不知道你私下苦恋万师兄，而他后来多次救你，你有几次直言爱他，想不到当日竟见死不救，今日却还来讥讽于我！”

水月面色刷的惨白！

“还有你，商正粱！”仿佛是想把心中所有的怨愤之气都发泄出来，苍松道人狂笑着指着商正梁，大声道：“你自己说，万师兄对你怎样，你又是怎么回报于他？”

商正梁面色铁青，双手紧紧握拳，却一个字都不曾说出口，任凭苍松道人在那里大声狂笑指责着。

“你当日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连你师父也从未关心过你，但万师兄遇到你之后，慧眼相认你是可造之才，从此悉心栽培于你，不但将自己修道心得相告，更极力将你推荐入蛮荒五人行中，从此你才能登上青云门风云人物，才能坐上了今天这个位置。我说的对不对？”

商正梁深深呼吸，脸上神色夹杂著几分痛苦，半晌才从口中缓缓地道：“万师兄待我恩深意重，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苍松道人嘿嘿冷笑，道：“好，好，好，你终于也承认了，算你还有一点良心，那你又是如何回报他的，你说啊！”

商正梁慢慢低下了头，牙关紧咬，仿佛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苍松道人狂笑道：“好，你不说，我替你说。你这无耻之人，枉费万师兄如此看重于你，当日回到青云山上之后，你知道万师兄当时对魔教的朱雀幽姬有了好感，但万师兄可曾做过任何背叛青云门的事情，你不帮他隐瞒也就罢了，反而还向师长告密……”

说到这里，他似是不愿再说下去，目光瞪向受伤喘息的道玄真人，眼中透出无尽的仇恨，道：“当年万师兄对我如兄如父，一手栽培我，在蛮荒中更是不顾性命救我，我这条命，早就给了他了！可恨百年前，我竭尽全力竟也不能救他，从那之后，我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也要替他报仇！”话说到最后几句，他声嘶力竭地喊出，仿佛对着自己的内心，“这一次虽然我没能伤到你，但总有一天，总归有人能杀你，我就看看青云门今天能不能挡下魔教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