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早晨,旻宁在食堂遇到金南俊。金南俊憨憨地挠着头,一脸无辜的问她:“昨天怎么没来追我啊?是我跑得太快了吗?我还故意躲在网球场等你呢。”
旻宁看着四周都是人,无奈的笑笑,小声骂了一句:“装傻。”
今天轮到金南俊帮旻宁打扫房间,看她又坐在床上出神,他忍不住好奇:“你到底在读什么书?”
“重温黑格尔的《小逻辑》。”
“书呢?书在哪里。”
旻宁敲敲自己的脑壳。看金南俊还是一副不理解的样子,她侧身穿上拖鞋,走到窗边,喝了口水说:“我只要看到字就会强迫自己记到脑子里,但只是像影印机一样囫囵吞枣,事后要通过回忆才能理解那些文字。”
旻宁祖籍北京,父母在她出生前移居到南方小镇。从幼儿园起,因为她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就经常被安排参加各种演讲比赛。《上下五千年》《中华英魂》……各种演讲稿动辄就是上万字,她必须短时间内牢牢背下来,长此以往,她的大脑被训练出条件反射,也可以说是一种强迫症,连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是文字,她就会通通背下来。她因此被当成神童,在高压教育下成长起来,其实她知道自己并不聪明,幼时是不想辜负父母的期望,长大后,“天才”又成为她的标签与通行证,如芒在背,不得不带着枷锁起舞。
旻宁自己是装聪明的高手,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金南俊是在装傻。因为不管是装傻还是装聪明,都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而本性如此的人并不会如此刻意。
“二傻,你家大傻丢了,赶紧去找。”
这是,一个工作人员在走廊里大喊。
金南俊当即慌了手脚,水桶里的水洒了一地,他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旻宁也跟出去帮忙一起寻找。
金南俊在疗养院最角落的玫瑰园里找到了大家口中的“大傻”,是个面目呆滞,腿脚不便的老人,应该是中风后遗症。
“爷爷,你怎么又乱跑?”
金南俊爱怜地埋怨着,走过去帮老人拍身上的土。于是旻宁知道金南俊的苦衷——这家疗养院相当高端,收费令人咋舌,如果不是老板掏腰包,连旻宁也是负担不起。所以金南俊为了能让他的祖父在这里复键,不但要任劳任怨的工作、不能出错、不能与病人产生任何感情纠葛,还要装傻,惹人同情。
金南俊把主妇送回了理疗室,有很多中风后遗症的病人在这里缝制玩具熊,进行手眼协调的训练。
旻宁的主治医生恰好也在这里巡逻,看到旻宁出现,别忙逮住她。
医生摊开手掌,里面是一把白色的药片。
“在你的床垫下发现的,不乖哦!”
是强效止痛片,疗养院给特定病人每天定时定量发三粒,很多人求之不得,旻宁却害怕影响脑神经,偷偷藏了起来。
刚想和医生敷衍几句,旻宁的胃痛又发作了。她刚才匆忙出门,早饭都还来得及吃,疼得比以往还要厉害。
金南俊扶着旻宁坐下,拿止痛片给她,旻宁一挥手,把要片和水杯一起打翻。
“我忍得住……”
祖父“呜呜”乱叫几声把金南俊喊了过去了,“大傻”和“二傻”用只有他们能懂的方式在交流。过了一会儿,金南俊走过了,附在旻宁耳旁说:“我爸说有个偏方叫七草粥用水芹,荠菜,鼠曲草,繁缕,宝盖草,芜菁,萝卜等7种蔬菜和大米一起熬制,可以调息养胃并有效缓解胃痛,还没有任何副作用。但他还说必须用露水熬制才有效,而且必须是一男一女一起在山间植物中采集的露水。”
旻宁粗略读过一些中医方面的书,知道有些偏方确实需要奇奇怪怪的药物,类似于信仰。
她并不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也不是故意让自己忍痛的受虐狂,随即点头答应表示愿意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