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传来淡淡的药草香，极为好闻。尚苓思轻轻走进，不出意料的看到郁衡站在树下，炉子里正熬着药。
“夫人怎么样了？”
郁衡一怔，回过头来看着她，客气地说道：“多谢小姐关心，已无大碍。”
尚苓思何等聪慧，自然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疏离，他是在疏远她吗？潇洒如她，心中却升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惧。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他温和的陪伴。府中乃至京城，大家都知郁夫子与尚家二小姐关系甚好，他们总有说不尽的话题，是难得的知己。至少尚苓思一直认为他们是知己。
“高大人走了吗？”
“用完午膳便离开了，”尚苓思咬唇，“郁衡，你好像不高兴。”
郁衡低着头不看她，“家母身体抱恙，作为儿子我如何高兴？”
他第一次用这样生硬的语气和她说话，尚苓思心中一阵酸涩，但她还是开口问道：“是因为我和高公子吗？你在吃醋？你喜欢我吗？”
郁衡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知道这个问题是她最后的期待。他冷笑，“小姐正值芳龄，高公子是人中龙凤，与小姐是天作之合。”
尚苓思最后的希望被打碎，泪水瞬间充盈整个眼眶。她从不在外人面前哭。“我本以为你对我是不一样的，你……你知道我的感情的。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便去告诉爹，这桩婚事，我同意了！”
她快速转过身，用手擦去泪水，大步跑了出去。郁衡看着她的背影，无力地垂下双手。
他很想告诉她，他不乐意她和别的男人离那么近，更不愿意看到他们交谈甚欢。
“苓思，你再等等我。等我回到属于我的位置，我会冲破一切阻碍的。”
尚苓思拉了尚苓妙跑出府，到了沉鱼楼去喝酒。
“姐姐，咱们这样被爹知道了就完了！”尚苓妙一脸不情愿，但尚苓思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行吧，那咱们早点回去就是。”
二人包了间天字一号房，点了一桌子菜。尚苓妙看着着急，“姐姐，咱们没带那么多钱啊！”尚苓思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我有的是钱，放心吃！”
一杯接一杯的冷酒下肚，尚苓思头渐渐发蒙，眼前也模糊起来。尚苓妙看出来她有心事，说：“姐姐，你遇到什么事了？”
尚苓思不说话，只是喝酒。
“是郁夫子吗？”
尚苓妙小心翼翼地问，尚苓思手一顿，苦涩地看向尚苓妙。“你们都能看出来我喜欢他吗？”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能看出来你们是互相爱慕的。”
“互相爱慕？”她自嘲地笑笑，“互相爱慕，他会让我嫁给高杨吗？”
尚苓妙惊讶，“他这样说吗？”
“呵。”
“姐姐，我觉得他有苦衷的。你们身份差别这么大，他不可能毫无顾虑的。你们该好好交流交流。另外，我听说林纾姐姐的庶妹也对郁夫子有意思，你可得小心了。”
这又是什么人？尚苓思只觉得头痛欲裂。“庶妹？我见过她吗？”
“见过的。她叫林绾，京城有名的才女，温柔可人，有很多追求者的。姐姐，她这样温柔小意的女子最能融化男人的。”
尚苓思用最后一丝理智想了想，印象中好似有这个女子，总是一袭青衫，如清水般明净柔和。
“那就让他们在一起好了。我看那个高杨也挺好的，我嫁给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对吧？”
“姐姐，我第一次见你这样失控。他真的对你很重要吗？”
回答她的只有无声沉默。
二人蹑手蹑脚回到丞相府，本以为众人都已休息，却没想到灯火通明。
尚苓思醉得不省人事，倒在尚苓妙肩上呼呼大睡。
“你们还知道回来？”
尚奇站在院中，愤怒地看着互相搀扶的二人。他听说这两人偷偷去酒楼喝酒，气得晚饭都没吃。“两个女孩子跑出去喝酒，像什么样子！还醉成这样！还把尚家的规矩放在眼里吗！”
尚苓妙心中“咯噔”一声，这才想起来尚家规矩女子戌时一刻前必须回府，现在已然戌时三刻了。
“跪下！请家法！”
尚苓思迷迷糊糊被人扯下，突然一盆冷水迎头泼下来，浇得她瞬间清醒。
“醒了吗？”
尚苓思抬起头，看见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迎上尚奇愤怒的目光。“爹，是我硬拉着苓妙去的，您不要怪她。我一个人受罚就好。”
“爹，我应该拉住姐姐的，我也有错。”
凤姨娘和秋姨娘紧张地挽着手，“老爷是真动怒了，怎么办啊凤姐姐？”“她们二人也是真做错了，老爷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可是这二十棍打下来，两个女孩子能受得了吗？”
小厮已经拿着木棍站在二人身后。尚苓思环顾四周，看到人群中静静站着的郁衡，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毫不避讳地接受她的目光。
他又不会心疼，你在期待什么？
可是，只要他笑一下，她就会心软，会原谅他的。他为什么不知道呢？
尚苓思自嘲地苦笑，棍子已经落在她的背上，她闷哼一声，痛苦地皱眉。小厮也是用了力，不过半刻，二人背后已是血肉模糊。
她看不到的，是郁衡隐藏在人群中紧握的拳头。他能察觉到她跑出去喝酒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话伤了她，如果可以，他多希望现在挨罚的人是他。
二十棍后，尚苓妙已经瘫软在地，背后血流不止。秋姨娘哭着跑上去扶住她，“还不快来扶着小姐！”
凤姨娘站在原地没有动，尚苓思抬起被汗水浸湿的头，下唇已被咬烂，她身着红衣，看不出淌着的鲜血。“女儿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
尚奇目光中透出心疼。
尚苓思又一次回头，与郁衡目光相接，她突然展颜一笑。
郁衡有种不好的预感。
“爹想和高家结亲对吗？”
尚苓妙也停下脚步看着她，她害怕尚苓思会做傻事。骄傲又执拗，她会不会因为郁衡的拒绝而斩断自己一切退路？
“高家是个不错的夫家。高大人和我是至交了，高公子为人正直善良，爹觉得很好。但是如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
满座哗然。凤姨娘眸中都写满了不可置信，尚鸣乔更是目瞪口呆。
“女儿也觉得高公子是不错的人选。既然大家都愿意，婚事就尽快定下吧。”
她说完，颤抖着身子缓缓走向自己的院子。凤姨娘快步跟上，尚鸣乔将妹妹一把抱起，抱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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