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独孤女

　　第一章独孤女一

　　长安，独孤府，

　　太医宋谦被侍女绮赋引着匆匆进了东南角的高云园。

　　园内，

　　本来明净开阔的内室，因为低垂的帘幕而显得幽暗，气氛低沉而紧张。

一向爱惜容颜的独孤曼陀，不顾自己面上发间沾染的血迹，坐在榻边慌张地给同母姐姐独孤曼达换去了染血的寝衣，一旁同母所出的独孤曼罗低头拭泪。

　　曼达不省人事，面上痛苦之色却并未因昏睡而减少，同母所生的曼罗和曼陀见状，心中更是难受。

　　独孤家的六女公子兰因也一直守在内室。独孤家有七个女儿，她是三个嫡出之一。长姐般若今日外出，交代她看顾家中，二姐曼达却突然发了病。

　　兰因一向冷情，站的离床较远，可看着床边两个异母的庶姐神色慌乱举止失措，她也难免对曼达的病情多了紧张担忧之意；但更多的却是对庶出姐妹进退失据生出的不耐。

她向帘外问道：“宋谦怎么还没到？”

　　兰因的贴身侍婢上林一直立在纱帘外，她低声回道：“绮赋已经出去迎宋太医了，应该快到了。”

　　内室的曼罗听到，忙把曼陀拉离了床边，把床帐放下，遮住了床上只着中衣苍白狼狈的曼达。

从窗边竹帘透过的一缕天光被垂下的纱罩挡在床外，让曼达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阴影里。

　　兰因见曼罗还记得保护曼达的声誉，顾忌着男女之别，就知道这个姐姐还不算彻底乱了方寸，稍稍放下了心。

　　可转过身却突然想起一事，眉心一皱神色便生出晦暗，急忙吩咐上林：“还不速速去把之前找的那些大夫请回来，就说再请他们一同会诊一次，来府中辛苦几日，我有重谢――记住，别让他们和不相干的人多说半个字。”

　　上林一向体贴兰因心意，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后，只多请示了一句：“奴婢怕其中如果有不愿意的，是否……”

　　“我独孤家还请不得几个大夫来供奉？不想生享富贵的，成全他就是。”

　　上林旋即离开，前去处理此事。

　　帘内，不解的曼陀依旧一副娇怯怯的模样。她看向兰因，“那些大夫医术那样的差，这么久都没治好二姐，兰因你干嘛让上林去请他们呀！”

　　兰因还没解释，曼罗似有所觉，迟疑问道：“你想做什么？杀了他们灭口？何必把事做绝！”

　　兰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五姐听人话只听半句吗？”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调和姐妹说话显得太过冷硬，便稍稍软了些口气，“我且不是个屠夫，只要他们识时务，自然是会平平安安的。”

　　曼罗仍有疑虑，兰因懒得再和她理论，只同曼陀分说，“四姐，二姐得的可是突发的恶疾。阿爹将回，和新野郡公家议婚在即，如若消息被这些大夫走漏到新野郡公家，婚事成不了不算什么，可独孤女身染恶疾被退婚的流言也要满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了。”

　　曼陀自诩才女，自然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句话。流言伤人，她和曼达又是同母所出，更加有极大可能伤及己身，她慌了神：“那、该怎么办……”

　　兰因道：“今日二姐发病突然，长姐又去猎场了，在阿爹回来前我们得先扣下给二姐诊治过的几个大夫。另外，在长姐回来前，不能让太医宋谦离府。”

　　“如此，动静也不小。”曼罗自觉为那些大夫说了话，也算尽心拦了拦妹妹滥杀无辜，自己未曾作恶。再听到牵扯自身利益的事，她也到底比曼陀聪明一些，知晓京中许多人都盯着独孤府呢。

　　兰因看她不再多事充好人去纠结那些大夫的生死，便继续道：“我派去找长姐的人，会在宁都王面前禀告长姐――阿顺坠马受伤，情况不容乐观，群医会诊，需要长姐回府主持大局。”

　　曼罗闻言，不可置信地盯着兰因，“难怪，难怪你让人请的是宋太医！想他的医术虽也高明，但在女子症候上却未必比得上其他的太医，反而听闻他在正骨一道的造诣无人能出其右。”

　　兰因回望正视曼罗双眼，语气坦荡：“我并没有不顾二姐的性命，她的病，哪个太医来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一举何不多得。”

　　“那阿顺呢？”

　　“他是唯一在京的兄弟，阿爹让他留下就是要护着我们的，我早已让白吟去通知他了，阿顺他知道该怎么做。”既然做戏，就要做足。独孤家唯一留在长安的男丁受了伤，这个理由足够她兴师动众地去寻回长姐般若了。

　　曼陀听了白天也算明白了，专门派人出城去皇家猎场在宁都王面前请般若回府，这般的兴师动众总要有个必要的理由――这兄弟摔伤了腿总比姐妹染恶疾说出去好听些。

她恨恨地嘟囔：“宁都王约长姐去哪里不好，非要出城，非要打猎，他还想再被野猪吓病一次不成！上赶着丢人也不找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