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晚安。”
晚安。
是晚安啊,你看,某些人如今依旧心安理得啊——确实心安理得,冷虞能做错什么呢?林见鹿几乎要冷笑出声。
林见鹿抬眸对上冷虞的目光。冷虞眼中几分流露得颇不自然的也不知虚实几何的所谓情意无论如何也是入不得她的眼的,但若换了像三年前的白涟那样飞蛾扑火般追逐她们所愿从冷虞这样分明不可能的对象手中得到的爱情的女孩子——想来为这么一个原来就不是出自十分真心的微笑沉沦,也应当是常有的事。
所以啊,白涟三年前就是这样傻。
不,她必须承认的是,白涟从来都这么傻。哪怕冷虞已经将白涟此生所有可以寄寓希冀的梦境悉数打碎,白涟依旧可以保持着为自己编织一个绮丽却又无法被人捕捉的幻境,用来安放她早就错付而又不曾被允许收回的真心。
这样微凉的夏夜,除了冷虞和与冷虞在一起而没有林见鹿出现的那些时光里的点滴,白涟还有什么可以用来慰藉自己的?
没有,再也没有别的了。
白涟从来没有放下过,哪怕她已经遍体鳞伤。
林见鹿知道,白涟放不下的太多了:冷虞,她用命相换而早日被扼杀于腹中的那个孩子,她血浓于水的亲眷……那么多人,那么多或是她愿意珍藏的或是只对她一人温柔的笑,白涟都紧紧攥在手中从未释放。
那么她呢?
或许白涟是从未真正在意过林见鹿的存在的。对啊,白涟那样宛如明月般皎洁澄澈而确实不含半点杂质,绝不像她这样把风尘功利隐藏在所谓纯粹之下的女孩子怎么会把她放在心上?于白涟而言,林见鹿这样刻板化的恶毒存在至多不过是个衬子。假定没有她这个所谓冷虞的白月光的存在,白涟的故事依旧可以被书写得如此坦荡,甚至不乏温柔。
可是如果没有白涟的存在,林见鹿这样几乎可以称之为缺少一半灵魂的角色,甚至成为不了一个故事。
白涟至今还认为她是真的有了冷虞的孩子,甚至连冷虞也信了这样一看便知是信口胡诌的谎话。林见鹿不是白涟,林见鹿从来就没有理由为她所根本不曾中意的冷虞用命拼一个也许连指望都不能有的孩子,这样可笑的谎言——是为了什么?
不为了什么,只不过这样激化的白涟对她所有的憎恨和厌恶,也许就能在她本没有林见鹿的心底留下痕迹,纵然那与白涟全部的痴心付与的对象冷虞相比不值一提。
或许白涟从来都觉得她的孩子和祖母是死于林见鹿的挑拨离间之下,林见鹿知道,也从来理解,毕竟谁也不会对她这样令人齿冷的女子持有任何不该有的好感。可若是林见鹿就这样直接地告诉白涟“你的孩子和祖母的死只不过是冷虞的一时不择手段酿成的恶果”这样的真相呢?
那个孩子以至白涟的祖母的过世都不是林见鹿所一手策划,所愿意看见的结局。而林见鹿明明白白地记着,自己随冷虞前去被冷虞称作所谓的“问候故人”的那天,自始至终只有冷虞在为与白涟离婚一事大作文章。成婚不过三年,流产不过三天,离婚二字在冷虞口中就如此轻飘飘而不具半点分量,甚至开口“白涟原本该净身出户”,原本就面色略显苍白的白家老太太如何受得起这样的气?
但林见鹿莫名成了最大的恶人,仿佛这一切只要林见鹿将责任担下来,白涟就依旧可以是从前的白涟,世界就依旧可以是从前的世界。
荒谬,可也真实。
已经这个点儿了,白涟应该也早下了机了。
“晚安,见鹿。”
“嗯。”林见鹿勉强挤出极为灿烂明媚而友好的笑容,声音轻柔得仿佛兼容了晓风晚月,“我喜欢你。”
不过没来得及说完。
我喜欢你,白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