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林见鹿的眸子一如既往地清亮而澄澈。不知自己究竟经历了多少个日夜的白涟微微睁开双眸，直直对上林见鹿那仿佛林间晓雾般温柔随意而不含半分杂质的目光，心头一凛。
“小涟。”哈，小涟，如此温柔而宛如烙印着千般眷恋的称呼，白涟期盼了多久？哪怕早日她便已知道了这所有的结局，她是否还在期盼着她恋慕了半生的冷虞回头？
可是这明明是林见鹿……哈，何其讽刺。白涟撇过头去试图避开林见鹿温柔如水却更显可怖的目光。
白涟有多希望能再见着那个飘着将谢未谢的栀子花独有香气的黄昏的美好梦境里秦肆宛若琥珀的双眸——再见一眼都好。那是她生命里难得的颜色，那是她苦守三年岁月里独有的甜，那……可能是她即将终结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美好。
可是如今……
“躲开我，有什么用呢？”白涟捂住双耳，尽可能避免听见林见鹿那轻柔得几乎没有半点分量的声音，却也只是徒劳，“小涟，奶奶的确是因为阿虞才突发心梗而死呢，可是这怨不得人……阿虞不愿告诉你的，便由我来告诉你吧……小涟，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你想知道什么呢？”
白涟死死咬住下唇。
“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小涟，若没有你那痴心不改，坚决不肯在离婚一事上松口，阿虞怎么会对你的亲人动手？那毕竟也是他名义上的亲人，阿虞不是无情至死的人。
“阿虞只爱我，这一点你从来无法否认。所以小涟，这三年鸠占鹊巢的日子，不管是你还是阿虞，一定都厌倦了，可是呢？所以，离婚吧，于你这会是个最好的归宿，相信我，只要离了婚，阿虞不会拿你怎么样。”
白涟望着眼前柔弱得仿佛是暮冬时柳枝上初打于凉风中摇曳的芽一样的林见鹿，连微微牵动嘴角假作扬起一丝弧度也不屑。
“离婚？原来你也知道，有我的存在，你始终无名无分。你今天指责我是半点都不生累，很好，林见鹿，我同意离婚——只要你和冷虞能把我的孩子，我的奶奶还给我！只要你和冷虞能这一切付出代价！”
窗外冷虞的身影愈见清晰。
林见鹿此时似乎被白涟的满身戾气惊出几分心悸，双眸含着的泪花不住打转，很是我见犹怜：“小涟，不要赌气，我相信你不是这样不通情达理的人。你相信我，不是我害死了你的奶奶——我不知道，我明明就只是，只是和她老人家说了两句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涟……”
冷虞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目光恰好对上病床上白涟不含半点情丝而枯槁得宛如死灰燃尽一般的双眸。该死！他为什么会为这女人痛心！不——他没有！他明明看到，这女人在欺侮见鹿，他是来……
看来究竟是见鹿太过妇人之仁。也是他不能审度，哪怕见鹿心软需他饶恕白涟一命，他又为何要悉数听从——若不是如此，白涟这女人早该随意被遗弃在医院门口等着死亡降临，缘何能得以手术治疗甚而拥有在这里口口声声欺侮见鹿的机会？
“见鹿，怎么了？我不是让你待在病房里好好养着吗？怎么又出来！这里是能来得的地方吗？白涟上次伤你伤得还不够吗？”
白涟彻底松开手之前，清晰地听见冷虞尖利得仿佛直接能刺穿她本就破碎得不剩多少的心灵的声音：“白涟，你最好收敛一点儿，若是还有下次——你可不只是没一个奶奶那么简单。见鹿若有半点闪失，我要你整个白家给她陪葬！”
白涟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好，很好。
这座城市，白涟不愿意再待下去哪怕一分一刻。为了林见鹿，更为了她痴心错付的青春。
该出院了，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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