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落寻在桌旁读医书,顾方瑾因身体还略有不适便靠着床榻读武功心法
屋内正静的落针闻声,只觉鸽子翅膀翻腾落于窗前。
顾方瑾神色微正,从床榻起身至窗前。
方落寻自觉是他的同伴已找到此处,所以飞鸽传书至此,他也不愿撞了人家的秘密,便旋身进了侧屋。
约莫一刻钟,方落寻听得脚步踢踏声,想来是他在收拾衣物了。
“这是我的贴身玉佩,你要是想好了自己想要什么,便来启凉山找我,有这个玉佩自不会有人拦你。”
“现下就要走吗?”
方落寻转身,神色扭捏
“你还有一服药未煎。”
方落寻自觉这个理由真真蹩脚的紧,但实在是这深山难得见一活人,更不要说是面如冠玉的芝兰之貌了,怎么这也该留个几天解闷,更何况他可比自己前几日救下的大黄有意思多了。
顾方瑾自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若要知道,恐怕喉头的老血是要留不住了。
听的他的话顾方瑾也未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细细瞅着方落寻的眼睛,定了好一会儿,才讷讷而言,语调冷然“倒不是非要现下即离开,明日再走也可。”
方落寻自小便有一隐疾,每到一月末尾,便定会有一天浑身发冷,寻常人定觉得这算不上病,可只有方落寻知道这冷绝不是锦被火炉所能消散的,他常常会觉得那种寒意就像有只冰凉的手把自己的心捏圆搓扁,冷的他只能紧缩着身子抓着心口期盼能有点暖意,这种煎熬,由小时候的半个时辰,渐渐延长至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四个时辰,直到现在已经会持续整整一天。
方落寻的师傅,也就是少林寺的方丈元景为此没少带他四处寻医问药,可这隐疾却像是方落寻自个儿凭空杜撰而来的一般,竟没有一人知道病因所在,这病也就一再搁置,前些年他师傅不知从何打听到浮渐山的温泉可解世间百乏,暖千里严寒,将信将疑和师傅一块寻此,却不想,这温泉竟真有此奇效,一半为治病,一半为逃离枯钟古寺,方落寻也就在浮渐山落脚了。
以为今晚不会再犯病,因为自觉上次犯冷左右也不过是半个多月,方落寻便放心的脱掉外衣准备睡觉,他知道仅隔一墙的对面是顾方瑾,勾唇一笑,竟觉得十分踏实。
可半夜方落寻便又做了熟悉的噩梦,只觉漫天火光,烧遍了楼台亭阁,蚀骨的火焰不住的钻进床榻,疯狂舔舐着人的骨髓,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回了小小的一团,约莫是五岁的光景,他想喊可发觉自己的喉咙已被浓烟呛得嘶喊不出任何声音。
耳边充斥着一妇人痛苦的呼救“救救小五!咳咳。。快来人啊,救救小五,救救小五!咳咳。。”
声声嘶哑,如杜鹃啼血。
那人是谁?小五又是谁?
可来不及去想了,因为床榻上方的一根横梁已然在自己的注视下泛着漫天火光砸向自己的脑袋,可却觉得没有想象中的痛觉,他睁开眼,对上的是另一双眼,那是怎样的神情呢?
无奈,疼惜,担忧,还有…还有对死的恐惧。
不知怎得,他在那一刻忽然就想起那年夏天捉到的一只蜻蜓,因为他的调皮,蜻蜓闷死在了床榻里,那时蜻蜓歪着脖子,凸着两只眼睛,那眼睛里里就是有这种不甘,恐惧,它恐怕也在想自己的生死怎得就凭白让其他人掌控了。
是了,是她用身子替自己挡了那根横木。
他忽然间记起他是应该要唤那妇人一声母亲的。
再接下来就是熟悉的又冷又热的灼痛感了。
顾方瑾在方落寻呻吟的第一刻便悄然站在了床榻边上。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愈发显得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单薄如纸。
“救救她,救救她。。”方落寻无意识地扯住床边人的白色衣袍似抓住了水中浮木,神情如溺毙水里的婴儿一般无助慌张。
顾方瑾颀身玉立,一双眼只细细地瞅着床榻上的无助,也不去管抓自己白袍的手。
“温泉,带我去…带我去…温泉”
方落寻眯缝着一双细长的眼,恍惚觉得有人,可现下虽只有三分清醒,也是晓得自己需要立刻去屋后的温泉解病的
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似被人凌空抱起
“怎么走”
耳畔一热,暗哑低沉的声音在耳际一层层传了开来,凭白生出了耳鬓厮磨之感。
“后…后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