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他们便常常在乐器店相遇,宫洛仿佛是掐着点,一般等她快要结束时才来,两人互不干扰,偶尔宫洺来早了,或者在外面和自己的老师闲聊几句,或者就倚在琴房门口一脸不屑地听着。罗曼本就底子差,琴艺不精,被他在旁边盯着,更是如履薄冰,屡屡出错。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年少的情感,就像最天然而脆弱的玉,裸露在空气里,不含一丝杂质,什么保护都没有,脆弱而敏感。她觉得自己的骄傲和自信,正在被一点一点消耗完。
有一天,她练着练着,又卡住了,她懊恼地推开大提琴,忍不住趴在钢琴上哭了起来。小琴房有一架钢琴,但自从她开始练大提琴,已经很久没有摸过钢琴了。她默默地哭完抹干了泪水,一时手痒,打开了钢琴盖,手指如行云流水一般在琴键上弹起来。有多久没有弹过钢琴了,她一时忘情,太投入,以至于宫洺进来了许久她都没有发现。
宫洺原来你钢琴弹得这么好。
他啧啧惊叹。
说起钢琴,他的话多起来。他说自己小时候其实更喜欢的是钢琴,可是妈妈更喜欢他学大提琴,因为那是妈妈年少时未完成的梦想,于是,她将期望寄托在了儿子身上,像所有强势而专制的家长一样,强迫他去学他根本不喜欢的东西。
罗曼好想说“我以后教你弹钢琴吧”,可是她不敢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他倾诉。他第一次对她讲了那么多话,像知心朋友般,将童年的小伤感说给她听。她只要静静地听着就好。这样的好时光,就像空气中有一个清甜而忧伤的蓝色泡泡,她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她怕一动,那泡泡就碎了。
第二天,她再去练大提琴,发现琴谱上多出了一些铅笔标注的小提示,都是她一直练不好的地方。她心里微微起伏,仿佛有小花在一朵朵绽放。在琴房听过她练琴的,只有宫洺,一定是他标上去的,原来他并不总是那样冷漠疏离,默默地关注和帮助,也是友好的表达。
两个人渐渐熟识,话也多起来,像朋友一般。有一天,罗曼趁着两人聊得兴起,鼓起勇气,又装作不动声色,淡淡地说:
柴小豆你知道“曲有误,周郎顾”的故事吗?
周瑜精韵律,筵席上听人演奏,微小的瑕疵也逃不过他的耳朵,每每发现错误,他会看向演奏者,微微一笑,提醒抚琴者错音了。后来有爱慕周郎的琴姬,演奏时故意错音,引起他的注意。
宫洺当然听过这个故事,他淡淡一笑。
宫洺傻瓜!好好练吧!你想引起谁的注意?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浪漫的故事,我们要做的是取得冠军!你是要登台表演的,面对的是很多顶级的专家,弹错了,是会贻笑大方的。
她蔫蔫地撇撇嘴,又重新展开曲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