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熹光照进房中时,他才起身。一推开窗,便瞧见那道窈窕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在庭中清扫满地的落叶。她的袖子被松松挽起,露出一段白玉似的手臂,莹莹如有微光,此刻薄薄的晨曦洒在她的衣衫和乌发间,似有光华笼在周身,哪怕只有荆钗布裙,亦足以动人。
他推开门,步履轻轻走出院子,“多谢小娘子昨夜的救命之恩。”
子妫闻言停下了扫地,她抬起头,语气平淡:“举手之劳罢了,郎君不必放在心上。”
清风拂过,树叶在风中婆娑摇晃。他站在树下,唇角轻扬:“还未曾请教小娘子的姓名。”
“刘子妫。”她面色淡淡,撑起扫帚继续清扫地上的落叶。
“可是春秋时期桃花夫人息妫的妫?”他试探着问道:“息妫是当时有名的美人,相传她的容貌如三月桃花般美艳无双,竟惹得三国诸侯为她神魂颠倒,争夺不休。”
“我名中的妫是此字不假,但取得并非桃花夫人之意。”子妫浅浅笑道:“二女降于妫汭兮,百官备而景从。”
那是他又一次见到她笑,虽是极浅,可眉眼间的悲戚都尽数融在了那上扬的嘴角边。
“这句诗描述了娥皇女英同嫁虞舜时的情景,是为了赞颂尧舜功德。”他的一双长眉轻轻挑起,饶有兴致地看向面前的少女,“三皇五帝是千古难得的圣明君主,刘娘子的名字取得倒是很有深意。”
这时,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子妫放下扫帚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几个随从模样的男子,为首的一个看上去年纪很轻,他神色严肃,正欲开口询问什么,突然瞥见了站在院落中的少年,他急忙绕过子妫道:“公子,可算是寻到你了。”倏而,他似乎看出了少年左肩上的端倪,焦急道:“您受伤了?”
“只是些小伤罢了,多亏这位刘娘子搭救,我已无大碍了。”少年的语态十分平和,“张耆,益州诸事已处置妥当,今日我们便可启程回京了。”
想不到这少年竟是从汴梁来的。子妫心下道:“看他们这一行人的阵仗,加之他昨晚受的箭伤,想必这些人的来头不小。
“刘娘子,此番太过仓促,来日如有时机,我自会再次登门道谢。”少年目光恳切,他摘下腰间系着的一枚碧色玉佩,“这枚玉佩便权当作是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子妫瞧这玉佩的质地确像是不菲之物,忙摇头道:“此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刘娘子还是收下吧,若到了走投无路时,拿去典当也可换些钱。”少年不由分说便将玉佩塞到了子妫手中,“我叫王襄,刘娘子今后若去汴梁,凭此玉佩便可寻到我。”说罢,他转身踏出院子,那几名侍从紧随其后,独余子妫一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内,掌心那块碧玉在日光下泛着点点光斑。
汴梁……子妫从小便听父亲讲述这个地方,那里是大宋的国都,天子脚下,最繁盛不过。
本朝历来的规矩,没落的官宦家女儿,凡是尚未婚配的,皆充入宫中为婢。前些日子旨意刚下达到益州,恐怕入冬后,自己也要到汴梁皇城去了。
不知自己偶然救下的少年王襄究竟是何身份,到了汴梁会不会再次遇见他呢?
想到这儿,子妫又将那枚玉佩揣进怀中。不过萍水相逢罢了,天下之大,哪有那么多的重逢?
只盼将来入宫后,日子能过得顺遂人意罢。
作者有话说:
郎君:古代对年轻男子的尊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