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沥沥淅淅,
雨水粘连成帘,他便在这帘中,擦拭沾水的剑。
长安是年春意甚浓,喜半参忧。
喜,是喜这难能春色,忧……
分明小雨淅沥,行人不见减少,
过惯了孑然一身云游四方之日,便忍受不得这喧嚣市井,他寻了许久,方得这静处。
忽然思起曾经读过的几册闲书,书中男子为博女子欢心,雨中耍剑,水花四起,好不潇洒,女子好不心动,场景好不浪漫,他读至此却不禁嗤笑。
那写书人是当真以为读书人不懂剑,还是知剑者不赏文,若是善舞剑者,必然是爱惜剑者,当知剑常沾水,锈了,哪还比以前锋锐,如若是他,就算是为了那长安绝世舞姬,也不会损坏自己的剑,更别提他本就对女子不感兴趣。
江湖间,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正思量,却突然被谁生生一撞,电光火石,他下意识将剑刃横于那人脖间:“谁。”
“王……王昭君!”她白皙的颈渗了血,言语已然紧张到结巴,双手缓缓举起作投降状,低着头,只觉脖间冰凉地刺痛,不敢妄动“公,公子,小的误闯此处扰您清幽,但这剑……不至于吧。”
淡淡的梅香从她领口处幽幽而来,似曾相识的气息,心脏猛然收缩,他不由得一愣,酸楚的感觉贯穿肺腑。
“是你?”他收剑,挑起她下颚,略显轻蔑的扫了眼,认出是那日书生,禁不住弯了唇。
哪里是什么书生,
如何看,那都是双女人才会有的眼,
交乱错杂了多少生动,多少柔情。
仅是一双眼,足矣倾倒多少人。
又瞥见那雪白脖颈刚出现的一抹鲜红,心下一颤,手指下意识伸出,顿了顿又收回,不敢稍碰,他抬眼看了看王昭君,低声道:“如何?可疼?”
离得有些近,王昭君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她似乎不大习惯这样的距离,往后躲了躲,呆然回道:“疼。”
顿了顿,他收回手,无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唇。
又想起那册书,
书中才子佳人便是一见钟情,缘良一世。
他不屑,这能有什么真心,
未曾想竟预料了他自己。
一见未曾倾心,
二见,却倾尽了他一世的情,
再然后,痛地惊心。
冷静数秒,她歪着头,又兀得红了脸,
脑中只容那日两个字:
龙阳。
“我……没有好龙阳,绝不打你的主意,你别瞎想,别瞎说!”
当真口不择言。
他轻哂,淡道:“无妨,我好便是。”
“……嗯?”小巧白面染上几丝可疑红晕,显然反应迟钝了。
她愣了半晌,滞滞地看着他。
“李某冒昧,敢问公子姓甚名谁?”眼前人的反应着实逗笑了他,起了些什么歪念头,不禁弯了眼角。
“做男人真是可惜了。”她小声嘟囔道,感叹自己如此“洁身自好”的人,竟被他一瞬笑容迷了心智,仅是微微一笑,便胜过宫里女人上千,竟令她都倾倒,连问了什么都没注意。
许久过去,王昭君还盯着人念念有词,他微微蹙了锋眉。
“啊……王、王昭君。”她慌乱地拍了拍额头,察觉自己失礼,不由得粉了面,低垂眼眸,长而颤地睫毛遮了蓝眸灵动。
“在下李太白。”剑仙李白此名早已名扬四海,鲜少露面的他本想再看她惊讶神情,未料她竟有些猖狂的笑出声。
“李太白?”小小漩涡在白净脸上旋开,“倒是记得吾父告知,近来有个什么剑仙名唤李白,你们两个的名字,一个名白,一个名太白,真是有意思。”
他望着她天真的眸,默然,不知该道何言。
王昭君见他不言语,以为是何处恼了他,被沉默的氛围压抑着,也失了调侃的兴致,垂头盯着鞋旁几粒石子,自觉尴尬,便想找个机会跑掉。
“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啊?”甜美的声音适时打破僵局,在两人耳旁响起,转眼,是个仆人装扮的姑娘。
“这人……公子你认识么?”那姑娘看到王昭君时的欣喜,在目光延伸看到李白时,消失殆尽,变得警惕十分。
“妲己!”她紧紧将那女孩揽入怀中,脸上的担忧一览无遗,“去哪里了?”
“找你啊。”桃似狐眼折射几分纯净,双手搂上王昭君的脖子,回应拥抱,“这么担心我,公子是觉得我会回那里?”
王昭君轻轻点头,素静脸庞难得一见地显现愁容。
李白环臂而立,剑回鞘间,玩味地看着那只狐妖,惊觉这只狐狸望向王昭君的眼神,竟会带有孩童的真挚,毫无防备的依赖,此情本不该属于狐狸。
“不说这个了,我们快走!”王昭君在妲己耳边轻语,拉过妲己匆匆逃窜,边走还边扭头看李白这边的动静,让旁人还以为是遇见什么衣冠禽兽。
雨渐停,积水顺屋檐滑落,他望着少女,只然轻笑。
李白衔着青嫩的草,望那娇小的身影在雨中愈趋朦胧,淡笑出声,“是你吗?”
王昭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