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二楼一间雅间大门悄然关上。
房间内，一个被幕帘遮住面貌看不清的男子轻笑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坐在男子左侧的人正是刚刚那个站在楼道上诡异微笑的中年男人。
那年轻男子目光看向那中年男人，似笑非笑地道：“先生，怎么看待叶宸突然之间有能力这件事？”
那个被称为先生的中年男人拱手道：“属下不敢妄论。”
那男子微笑着漫·不经心道：“无碍，你随便说说好了。”
“是！”那中年男人拱手再道，神色看起来有些凝重，“属下认为，叶宸这么多年都是在扮演纨绔，隐藏自己的能力。”
男子挑了挑眉，一副“你继续说”的样子。
中年男子继续说：“且不提叶宸领兵去了鄑关打了胜仗回来让世人改观，就说说前两年他进贤书院做皇子陪读的事。”
“那时候的叶宸在世人眼里就是一纨绔，陛下又怎么会让一纨绔做皇子陪读？可是令人费解的是，当时是陛下亲自点名，下旨强行让叶宸做了皇子的陪读。”
“属下不得不说叶宸扮演纨绔扮演得很成功，让人下意识就忘了去探究他为什么会成为皇子陪读的原因。”
年轻男子突然微笑，目露精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有传言说陛下会让叶宸成为陪读的原因是因为他射死了一只老虎？”
“是的，少主！”中年男人的脸色不改，越说越凝重的样子。
“当时这事传出来，竟没多少人相信。属下当时还有幸看了一眼那老虎的尸体，发现那箭只只深入老虎的体内！”
“属下想：这若是射人，那么一箭便非死即伤，这伤定是重伤！”中年男子想起了那具老虎尸体，心里不禁恶寒。
“当年的叶宸不过十二三岁，竟有如此大力，以三箭生生射死了一只老虎，这功力非常人所能及。”
中年男子眼睛看向了年轻男子。
“属下当时还以为这箭并非是叶宸所射，如今看来是他无疑。”
“若属下早些看透，那叶宸也不会风光回朝，是属下失职！请少主责罚！”中年男子跪在年轻男子面前，拱手道。
年轻男子轻笑道：“先生这是何必？要怪只怪叶宸演技高超，让人迷了眼，与先生何关？先生还是不要妄自菲薄。”
“先生的能力家父与我是看在眼里，还请先生起来吧！”说完他便抬手扶起中年男子。
“谢少主！”中年男子起身。
年轻男子只是笑了笑，说：“先生不必在意，与其后悔，不如多想想接下来怎么做？”
就在此时，一个随从推门进来，低着头。
年轻男子转过头，冷漠地看着随从，不似之前那番随意，他冷冷地道：“可查到那人是何人？”
随从立马抱着拳说：“爷，属下没查出来那对主仆是何许人，但是那对主仆中的那位少爷有武功！”
“属下看到他将刚刚跟着他们的几个人打个半死，而且他武功不低于属下！属下也不敢跟得太近！”
“就这些？”男子轻飘飘的话让这随从身子一抖。
“对不起，爷。”那个随从的头压得更低了，心里紧张，背后是冷汗直流，如临大敌一般。
不知道主上会怎样惩罚他？一想到那些惩罚，随从的身子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他还在想男子会给他一个什么印象深刻的惩罚时，不料想他竟听见年轻男子说：“滚出去！”
那随从一听如同得到大释一般，连忙出了雅间。
中年男子将一切收入眼底，若是他刚刚真的相信了眼前的年轻人是个好说话的，那他就是真的傻了！
年轻男子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杯，目光沉沉侧过头问道：“先生刚才看了一眼那个戴面具的人后笑了，不如，先生给我说说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吧！”
中年男子听着他如是说，心中一惊，表面却是不显山不露水。
他倒是没想到他这位小主子的心思也如此细腻，竟将他那番小动作都收入了眼底。
这小主子明明知晓他知道了些什么，偏要等到现在才这样来逼问他！这心思他还真是有些捉摸不透啊！
中年男子按下心中对主子的猜测和试探，看向幕帘下的男子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忌惮，他拱手道：“据属下刚才瞧得那一眼，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计较。”
“那青年的装扮是刻意为之，看不出来些什么，不过，他那个面具……”
“那面具上有一个花纹，是叶纹，并且从那人说话的方式中也可瞧出他是京城人士，而在京城里有人戴着叶纹面具还不觉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怕是……”
中年男子的目光亮了亮，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年轻男子听懂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接话道：“只有那一人罢！”男子有些意味深长的笑着。
中年男子听完自己主子的话后，低眉不再说话了。他话已说至此，自家主子已经懂了。
年轻男子再次笑了起来，果然是有趣啊！原来那些年的兄友弟恭都是装出来的！也是，被人忽视了这么些年，有些心思也该是滋生出来了呢！
“主上，依属下看，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如……”中年男子带着小心地问道。
只见年轻男子笑着摇了摇头，“你想招揽一个望族的子弟，怕是不大容易吧！”
依照这些世家子弟的个性和所受的教育，是不会允许他们舍弃自己尊贵的血脉和身份来帮别人害他们自家族人的！
“你不要小看他们对自己血脉的看重了！不过，这年少时，他就争不过那时还名声狼藉的叶宸，直到现在他也还是争不过！”
中年男子皱眉道：“主子，照这样的话，那我们若是真的招揽了他，怕只会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不如在暗中对他推波助澜几次！再看看他能力如何？”中年男子献策道。
“不急，不急！这次叶宸成功地班师回朝，打了胜仗，想来没让叶宸死在外面的，也不止我们！”
“这陛下第一个就会对叶宸下手，功高震主这茶也够叶宸喝一壶了！”年轻男子笑了笑。
听着这个年轻上位者的分析，中年男子在心里又颠覆了他对这个小主子的认知，果然虎父无犬子！
虽然他才被主子派到小主子这里，但小主子看透事物的能力极好，处理事情干脆利落，比主子更厉害，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令人齿冷。
“对了，叶家那个庶子叶文恕呢？”男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现在对京城里的形势还有些不熟悉。
“回主上，据属下所知，自从那件事不了了之之后，那叶文恕就再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了！”
“有趣！真是有趣！他不见了，会和叶宸有什么关系吗？”
经年轻男子这般提醒，中年男子马上就领悟了，他立马抱拳道：“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办妥此事，还请主上放心！”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男子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酉时初，太阳下山了，余晖撒在大地上。
在某个祠堂里，有个穿着一袭白衣的人跪在灵台前，那抹白色在烛光中令人恍惚，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那人垂着头，隐约可见那人的睫毛安静地覆在那条闭阖的眼线上，投射出一些阴影在面颊上，鼻梁挺直，嘴唇红润，那人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祠堂的大门缓缓打开，一白发苍颜的老者慢慢地走进了祠堂，老者有些行动不便，导致脚步声很重。
老者走到了灵台前，先是扫了一眼桌上供着的牌位，后才转过头面带威严的望着堂下跪着的年轻人。
“反省了这么久，你可知错？”老者的声音洪亮，可中气有些不足。
年轻人垂了垂眸，淡淡地开口道：“是，孙儿知错了。”
听着男子似敷衍的语气，老者觉着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他高声道：“好！既然你说知错，那就给老夫说说，你，究竟是犯了什么错！”
男子低着头，依旧淡淡地说：“孙儿错在还未禀明祖父，便先斩后奏与许氏定下了婚期，实是对家中长辈的大不敬。”
老者听完更加生气了，他怒极反笑着说：“叶宸！老夫让你在此跪了三个时辰，为的就是让你反省自己的错误，你就是这样反省的？”
没想到跪在地上的年轻人就是今天满城议论的正主——叶宸。
“在老夫面前你还敢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真是硬气了啊！”叶然泽气得胡子都快立起来了。
“那祖父希望孙儿知什么错？”叶宸抬起头，眼睛对上老者。
这时，叶宸的相貌才露了出来，细长浓厚的眉毛，黝黑带有锐利的眸子，齿白唇红，相貌是七分英俊，三分柔美，竟有些不辨雌雄。
若不是叶宸穿着一身男装，还有那个颈间微微凸起的喉结，不少人第一眼都会以为这是个貌美的女子，但若是继续看下去，又会发现那张脸显现出的是男子英俊帅气。
叶然泽气的身子都发抖了，抬起手来，指着叶宸的脸：“你咳咳咳……”他猛地咳嗽了起来。
叶宸的眸子闪过一丝担忧，又立马恢复如常，叶宸低下头说：“祖父莫要气坏了身子，若是祖父想让孙儿认什么错，那孙儿便认什么错。”
“老夫不允许你娶许氏！”叶然泽直接挑明了，再这样说下去，他这固执认死理的孙儿定是死活都不承认错误！
“祖父，烟雨是我叶宸的夫人了。”叶宸抬头看着老者，眼中透着坚定。
叶然泽的目光略带生气，他沉声道：“夫人？什么夫人！你与她又没成亲，她是你什么夫人！她不能咳咳咳……”老者捂着嘴咳嗽。
“陛下已经为孙儿订了婚期，即便祖父不同意孙儿娶烟雨，在圣旨下也得同意！孙儿是决计不会让叶家的女人没有名分！”叶宸皱着眉说道。
“你，你为何要如此固执？那个女人都有了别人的孩子，况且你还是……”叶然泽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祖父，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祖父还是把握好！隔墙有耳。”
“再者，陛下打的什么主意，祖父还不清楚吗？我不娶烟雨的话，就得娶三公主！这样的结果您又满意吗？”
老者突然冷笑道：“哼！若不是我知道你叶宸的性格，此事我还不会这样反对！你分明就是瞒着我什么事情，没给我说！”
他气得不是叶宸先斩后奏，而是叶宸瞒着他做了好些事都不告诉他！就比如刚刚才从战场上回来，叶宸就自作主张要娶那个怀了别人孩子的许烟雨。
叶然泽实在不明白他的这个孙子到底要做些什么？难道叶宸就不怕事情暴露吗？
那个女人嫁给了叶宸，就意味着叶家的秘密有更多人知道了，那个许烟雨靠得住吗？
她不会是别人的奸细吧？若是这样，那叶家得陷入多大的危险中，况且他的这个孙儿分明就不喜欢女子！又怎会娶个女子为妻！
这事摆明就是有猫腻！娶那个许烟雨很可能会使叶宸的事情暴露，到那时叶家该怎么办？
别的事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叶家不可以拿给叶宸当赌注！叶宸身为叶家的少主，第一个底线就是以家族利益为守则！
这些明明都是叶宸从小灌输到大的，而现在叶宸是要闹哪样？
叶然泽深吸一口气，“叶宸，你是要违背当初的诺言了吗？”
叶宸垂眸，目光里满满的阴沉，没有立刻搭话，正因为这样，整个祠堂安静了下来。
半晌，叶宸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祖父果真想知道？”
废话！如果他不想知道的话，为何要逼问？
“那祖父还是做个准备吧！孙儿怕祖父一时回不了气！”叶宸目光沉沉。
回不过气来？好啊，他倒是要看看他这个孙儿要说些什么！
“叶宸你说吧！老夫就听听你怎么说！”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叶然泽静静地等着叶宸的解释，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正欲开口。
叶宸不慌不忙的开口道：“我娶烟雨，那是叶家欠她的，这是我应该给她的交代。”
叶然泽抓住重点，眉头一皱，有些似懂非懂地问道，“什么交代？”
不是，叶家什么时候欠许烟雨一个交代了？
“因为烟雨腹中的孩儿不是别人的，正是我们叶家的血脉。”叶宸停了一下。
“她怀的，是您的嫡长孙的孩子，您的亲，嫡，曾，孙。”叶宸一字一顿地说着。
“所以，孙儿娶烟雨于情于理，天经，地义！”
叶宸的话仿佛一个闷雷在叶然泽的耳边炸开，叶然泽神色怔怔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显然不敢相信这是叶宸所说的。
只见跪在的叶宸神色认真，“祖父，烟雨腹中的孩子是我叶家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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