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春阳和暖，我趴在软榻上，让月儿按摩着腰背，一边闭眼想着早上的事儿，仍忍不住耳朵根发热。平日里性格高冷的冷面王爷，起来穿好衣服后见我也整理得差不多了，径直走出去拉开门，结果呼啦啦地进来一队人:高无庸、月儿、老嬷嬷和一个丫头，齐刷刷地请安，那一刻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鬼知道这帮人究竟在外面站了多久？人家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可我装得多辛苦啊！
念及此，双手不由得恨恨地抓紧了软垫子面上的锦布。月儿道:“是奴婢用力太大，弄疼姑娘了吗？”我微侧着头，温和地道:“不关你的事儿，力度刚好。”
说话间一名小丫头捧着药碗进来，行了礼后把托盘搁在桌上，清晰地听见勺子与碗沿相磕的声响。月儿低声训斥道:“怎么回事？”那丫头哆嗦了一下，忙跪倒在地上道:“姑娘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我扶着月儿的手坐起，听她声音发颤，虽知对于训练有数的侍女来说，在主子面前让杯碗瓢盆发出声响是犯了大忌，却也不忍责备，说道:“我并没责怪你，你害怕什么？”
那丫头仍低着头道:“奴婢该死！只因……只因方才高公公与刘主事命奴才们前去观看执行家法，奴婢心中害怕，才致手抖犯了大忌，请姑娘恕罪。”我皱眉道:“什么家法？”那丫头偷眼看了看月儿，我道:“在这儿你但说无妨。”她这才战战兢兢地说道:“与奴婢一同来别苑侍候的绢儿和玉锦，私下里议论……说王爷对姑娘甚是宠爱，还……同寝于王爷屋中，在王府里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儿。哪知……哪知被人听了去，告到高公公跟前，把她二人绑了去，各杖责了二十个板子，还让奴才们前去观看。高公公说了，若再有人敢私下里乱嚼舌根子，便是绞……绞舌之刑！”
我深知杖打之痛，想不到在我自以为远离宫廷残酷的地方，居然逃不过这种残忍的刑罚，还是因为我！起身便要去找胤禛，月儿忙拦在我身前，说道:“姑娘不可莽撞！如今这事儿高公公与刘主事既然已经罚过，事情就当过了，姑娘若真的心疼这些丫头们，就让这事儿到此为止吧，若说到王爷那儿，恐怕就得出人命了。”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姑娘想想，若不以此为戒，下次把姑娘在这儿的事儿传了出去，更是不得了。王爷为了保全姑娘，可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我怔了怔，回身坐回软榻上，在宫中多年，自然深知祸从口出可以致命，打罚对她们来说已经不算坏事，说道:“回去好生照顾她们吧。”那丫头应了，忙起身服侍我喝药。我端着碗把药一口气喝尽，竟是不同寻常的苦。
戍时刚到，我便让月儿吹了灯，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听着屋外的虫鸣辗转反侧，忽地听得门口处响动，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我吓得连忙坐起，那人影已来到床前，说道：“是我！”我暗舒了口气，忙掀了被子要起来，胤禛坐在床边，一面脱着靴子一面道：“等你不来，我便过来了。”说着顺势便躺了下来。
我手抓着被角，仍旧坐着。他默看了我一会，重新坐起，扳过我肩头，手指理着我耳边碎发，和缓地说道：“从我第一次让你嫁给我，到现在过了多少年？中间经历了多少事情！原本以为你我今生只能情深缘浅，如今好不容易来到我身边了，我只想尽可能地与你在一起。”我抬起头，与他彼此凝视着，他握着我双手，接着说道：“我有时午夜梦回，甚至后悔当年从醉月楼回去后没有把你强要了去，倘若那样的话，你这些年来受的苦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可老天就是如此不公！我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不再受任何的委屈。若曦，你都懂吗？”我听得心中极是感动，把头靠在他肩上，说道：“我从未埋怨过这样的安排，所有的苦都是我心甘情愿受的，你不必对此感到愧疚。”
他搂紧了我，相拥一会，他拉我侧躺在他怀里，理着我的满头青丝，轻叹口气道：“你紧张什么？我总不能累着你的。”我微仰起头，见他眼中含着丝嘲弄，不禁大羞，握拳在他胸前捶了一下，说道：“美死你了！”他握住我拳头沙沙地低笑起来，复又拥着我，说道：“若曦，你真的在我身边吗？”我心尖疼痛，泪意爬上眼眶，紧拥着他，轻拍着他的背道：“我在这儿呢！”他的双臂勒得更紧，快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闭上眼睛，默默念道：“余生就这样过吧，尽管爱他就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