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身行礼道:“谢四爷！”他目光淡淡地望着我道:“你要谢我什么？今日鲁莽冲动之事，还是现在？”我原本还带着五分感激四分歉意还有一分甜蜜，被他一开口嘲讽，却又无可反驳，讷讷道:“都有！”
他忽地抬手在我额头上一敲，眼中带着丝嘲笑道:“平日看着机灵，一到紧要关头就只会鲁莽行事，自乱阵脚。”我用手摸了摸额头，神情有些恍惚地道:“干嘛敲我？很疼的！”他嘴角微展，脸上的清冷褪去，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暖，说道:“把你敲醒了，好给你以后提个醒，这一次幸亏没事，难保下次也会如此幸运。”
我自知理亏，和和顺顺地认错道:“奴婢知错了，还差点连累了王爷。”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走到书案边，拿起折子开始看起来。
我在屋子里站了一阵，见他只管低着头，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随意打量起屋子来。原来这个直伸向湖心的小屋竟是书房，外面是看书作画的地方，里面靠近湖心的一侧却是卧室，卧室连着个小露台，站在露台上可以观赏整个湖面的景色，的确是个雅致的所在，却也够冷。
“四爷常来这里？”我已不如早前紧张，随口问道。他头没抬地淡淡回道：“偶尔。”我“哦”了一声，再找不出话来说，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幸好他的心思只在折子上，倒让我自在了些。
忽地看见墙壁上挂着一副字帖，写的正是明朝名臣于谦的《石灰吟》，不禁心中大为好奇，以他的身份，应该忌讳前朝的东西，为何把于谦的《石灰吟》挂在自己的书房？且不看内容，字端的是行云流水、流畅隽逸。八阿哥的字多少带了点秀气，而他的字已是能与康熙并驾齐驱。不由得轻声开口念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你懂它的意思？”四阿哥不知何时起身，站在我身旁。我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肃贪颂廉的志向，烈火焚烧、粉身碎骨也全然不惜，难怪后来他会采取极端的手段，也要做到一朝清廉。笑了笑说道：“把前朝丞相的名句挂在书房里，四爷就不怕被人说到万岁爷跟前？”他冷笑一声道：“说了又如何？何况，你会说吗？”他话里之意暗指能到此处的就只有我，我会说吗？他倒是真的通透，气人的是竟然还如此笃定，扭头不再看他。
他回身走到书案旁，拿起一个长条形的精致木匣子，我认出正是大年初一退回给他的木兰玉簪，心中不由得叫起苦来——他不会挑这个时候算账吧？
只听他慢悠悠地说道:“连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的话都说出来了，真是贞烈！京城中佳人美女无数，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你就不怕我用强的？”我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低声嘟囔道:“京城中佳人美女未必个个不买你的账，我又不是她们……”见他一副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自知又被嘲笑了，笑道：“四爷可是堂堂雍亲王，谦谦君子，哪会勉强我一个小女子啊？！”
他脸上仍带着几分笑意，一步一步地逼近，我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地消失，后面就是墙壁实在又退无可退，他的脸已在我瞳孔里渐渐放大，忽地灵光一闪，用手挡住了嘴。他脸上的笑容猛然扩大，嘶嘶地低笑起来。我一时间愣住了，他居然笑了？声音低低的、沙沙的很是好听，没了往日的冷峻，舒展着眉眼的脸庞是如此让人移不开目光。
就这样彼此凝视着，渐渐有些暧昧起来，我清楚地感觉到，我们之间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苦笑着低下头。他伸出手轻抚了下我脸颊，声音已恢复了往日的平淡，说道：“你会愿意的，我又何须强来？”
我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倒是笃定，我却毫无把握。
他坐回书桌后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一封信扬了扬道：“还有这个，留作日.后当证据，看你如何舍得绞掉满头青丝。”我看清楚了原来是与木兰玉簪一起写给他的“拒绝信”，忙要过去抢回。他手缩回藏在身后，说道：“语句不顺，用词不够恰当，且流于平庸，字更是看不得，谁做你的老师还真是头疼！”
我暗暗吐舌，当日心情郁闷，只想着尽快了断与他、八阿哥之间乱七八糟的纠葛，不耐烦之乎者也兮的，那想到什么语法、遣词之类的东西？如今被他挖苦，硬着头皮仰头道：“我本来就语文不好！”
他略皱眉头盯着我：“什么语文？”
我边快步往外走，边低声嘀咕道：“连语文都不知道，我还会英文呢，就你爱卖弄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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