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最近住在畅春园里,此时正值阳春三月,园里百花争艳,景色极是宜人。
这日是每月难得的一日休息,我却无处可去,便在园子里寻着幽静的景致而去,在湖边假山旁找了块石头,头枕在手上半躺着仰望天空。大清朝的天空总是出奇的蓝,朵朵白云点缀其中,我常常看着云层变幻便能看上半天。不远处有一丛菖蒲,绿油油地长得极茂盛,两只彩蝶在绿叶间飞舞嬉戏,忽高忽低地相互追逐,一时间不禁看得痴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是哪个宫里的?”
忽地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转过头,见是个四五岁的男孩,衣着贵气,长得白白胖胖,眉眼极是清秀,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我。
我懒得搭理他,他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懒洋洋地指了指天上道:“我在看天空啊。”他顺着我的手指往上望,说道:“天空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我是谁?二十一世纪的白领张晓,还是清朝紫禁城里的宫女马尔泰.若曦?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那小孩皱了皱眉头道:“你为何不给我请安?”我看了他一眼,心想才多大的孩子,就把主子奴才分得如此清楚,可见封.建社会的毒.害是从小屁孩开始的,闭上眼睛道:“我不给你请安,等你长大了,我再给你请安。”
他有点疑惑,侧头想了想,加大音量道:“别人现在都给我请安的,就你不请安。”我被他缠得有些烦,挥手道:“到别处玩儿去,我还要赏云赏花赏蝴蝶呢!”他指着我道:“你这没规矩的宫女……”
这时,从别处跑来一名小太监,擦着脸上的汗道:“弘时小爷,可找着您啦!”
我微微一愕,原来他就是后来被雍正贬为平民的儿子?目光一扫,远远看见四阿哥正跟在那小太监后面寻来,赶紧站起来,待他近了,躬身请安道:“四阿哥吉祥!”
四阿哥看了看我,淡淡道:“起来吧。”目光转向弘时,冷声道:“怎么回事?”弘时眼神与他一撞,忙低下了头,忽地又抬起头指着我道:“阿玛,她不给我请安,还说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在心里骂道:“好你个小子,怪不得你老爹不要你,小小年纪就那么大嘴巴!”忙挤出满脸笑容,对着弘时道:“小爷还真是爱说笑,奴婢哪敢不给您请安呀?”
那臭小子不依不饶地叫道:“你就是!你就是!”我侧着身子对着他双眉一挑,心想你个小子有完没完啊!又见四阿哥正看着我,赶紧又换上一副笑脸。
四阿哥低喝道:“你闹够了没?出来大半天了,就只知道到处乱跑,还不赶紧回去。”弘时似乎很怕他,小小的身子缩了一下,低低地应了声“是”。四阿哥对那名小太监道:“把他带回娘娘宫中。”那小太监连忙应了,背着弘时逃也似地溜了。
我仍旧满脸笑容地看着,心想你个冰块脸也该走了吧?可别在这里让姑娘我不自在。
哪知他真的就不走了,转身在我原来躺着的石头上坐下,望着刚刚我看过的那丛菖蒲。夕阳此时正好挂在西边,光辉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棱角更为分明,竟不如往日的冷。
他静了一会,缓缓说道:“下次若想知道我的私事,不妨直接来问我。”我“哈”了一声,忽地想起曾经向十三阿哥打听四阿哥的喜好,没想到他没几个回答得上来的,还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哪会去留意这些,如今倒好,反而让四阿哥知道了,这个臭十三!这下该如何是好?
他见我半天没动静,用手理了理袍子,声音平平地道:“我最爱喝的茶是太平猴魁,最爱吃的点心是玉寇糕,最爱的颜色是雨后青蓝,最喜欢的陶瓷色样是白底皴染花蝶图的,喜欢狗,讨厌猫,讨厌吃辣,不喜过多饮酒……这些大概十三弟已经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我木木地立着,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态度,我又该如何反应。其实我的心思很简单,在这座紫禁城里,绝对不能得罪康熙和眼前这位,就得先知道该避忌什么、他们喜欢什么。我见事已至此,不问白不问,干脆就爽快地问吧,侧头想了想道:“最讨厌的颜色呢?”
他微微一怔,想是没料到我竟然真的就问了,侧着头看了我一会后又转开,依旧声音平平地道:“黑色。”
“最讨厌的熏香?”
“栀子香。”
“最喜欢的花?”
“水泽木兰。”
“喜欢什么诗?”
“王维的诗。”
“最喜欢的水果?”
“葡萄。”
我看了看他身上的一袭紫色袍子,忍住笑,继续问道:“最怕什么?”
他想了想道:“女人哭。”
我点了点头,害怕女人哭的男人应该不会轻易让女人哭,又问道:“最喜欢和最不喜欢的女孩类型?”
他一愕:“什么?”
我真是现代明星档案看多了,居然就顺口问了出来,立即道:“这题不算,跳过。最喜欢玩什么?”
“我从来不玩。”
从来不玩?闷骚!
我微微笑了笑,接着问,到后来越问越顺口,而他居然全都毫不犹豫地回答,最后连最开心的事情、小时候最难忘的事情、最尴尬的事情都问了,也不知道自己记住了多少。不知不觉夕阳已西下,天色渐渐暗下来,我砸吧了下嘴巴,说道:“我问完了。”
他坐在石头上默看着我,我被看得心里发慌,蹲着身子行礼道:“奴婢想知道的都问完了,四爷若无其他吩咐,奴婢这便退下了。”他目光望向天边残余的一抹红霞,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说道:“去吧。”
我直起身子,木木地转身离去,回到屋子里,又木木地坐了许久,才像猛然清醒过来一般,双手捂着脸道:“我刚刚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