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见,你手机响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鹿见一看,果然。
“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一下,你们慢慢商量。”
傍晚的风很凉,吹在人身上,从衣服的缝隙里钻进去,让人感觉一阵清爽,好像心里面也被吹进了点儿风。
鹿见看了看手机屏幕。
郁风?
郁风是鹿见在一场国际画展上认识的,也是他迄今为止除鹿父鹿母外,唯一一个关系比较铁的中国人。
“嗨!鹿神,最近有个圈内聚会,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啊?”
听见这称呼,鹿见嘴角一抽。
这哥们儿明明比他大了两位数,也不知道每次是怎么拉下脸皮喊他鹿神的。。。
“等你什么时候把你那嘴瓢的毛病改了,我们再谈论这个。”
郁风完全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慢悠悠的问他:
“那要我叫你什么?小鹿子?小见见?还是鹿小见?”
“直接叫我大名。”
郁风这人的起名水准还真是让人恶寒。
“哎呀,咱俩关系都这么铁了,叫大名显得多生疏啊,这样吧,暂没想到合适的称呼之前就先叫你鹿小见了,
那么,鹿小见童鞋,不知道哥哥我有没有机会与你再次合作呢?”
那边的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鹿见纠正了那么多次,也知道这人的德性,就只好由着他喊。
“先说说,什么聚会?”
他自动忽略了前面那些没营养的话,只回答了最后一句。
“你等一下,我给你发个链接。”
没过多久,手机里传来叮的一声,鹿见点开链接。
郁风虽然表面说的糙,但其实这就是一个画家慈善晚会。
前往参加的画家两两联合,一个出画,另一个以画译画,最后的作品将当场拍卖成善款。
所谓“以画译画”,就是用自己的画来诠释别人的画。
这就比较考验译画者了,译画的人不但要技术高超,不能让两幅画作差别太大,还要有很强的理解能力,毕竟如果你连一个人的画作都理解不了,那还译什么译?
“你想让我帮你译画?”
“哪儿敢,我还不知道您的尿性,就你这死强迫症!我怕你译到世界末日都未必能译得出一副成品来。”
鹿见挑了挑眉,还挺了解他的。
“我看你是不想合作了。”
“诶,别别别,大佬几乎都被动作快的那几个死小子约走了,你兄弟我现在算是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鹿大神普度众生,真的不打算再拯救拯救我等凡人。”
“具体时间。”
“诶,啥玩意儿?”
“没听懂?那算了。”
他可没那个耐心再给这人重复一遍。
那头倒是回答得快得很,反应过来后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
“4月30号,我就知道咱鹿小见是个好孩子!”
郁风得到肯定回复,一逮着机会就开始飘。
鹿见:果断挂电话。
郁风:(泪流满面)你个负心汉!好无情!
鹿见挂了电话,刚一走进教室,就看见这群人双眼发亮的看着他,
“鹿同学啊!会唱戏腔么?”
“《琵琶行》那种的。”
琵琶行?鹿见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我好像听过。”
众人眼里的火焰又亮了一些,泛着绿莹莹的光,像一头头饿了很久的狼,不过很快就被熄灭了。
“不过不会。”
“这样啊,本来还想着整个古风音乐剧的。”
刚开始瞪张旗瞪得最凶的几个妹子瞬间偃旗息鼓,一脸失望。
呵,这帮人,还真敢想。
不过很快他就被打脸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比他们还敢想。
“找林予深啊,他会,他还能再给你们跳一段儿。”
鹿见笑着建议道,脸上就差写个我要挑事了。
他还是很记仇的,昨天林予深硬逼着他吃菜的事儿,他还没忘呢。
原本在教室那头,好好坐着的林予深,听到有人把火引到他这儿来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鹿见旁边。
鹿见站在讲台上,林予深用一只手锁着鹿见的脖子,把他往下拉,凑到他的耳边。
“打击报复,嗯?”
二班众人:(捂眼睛)快亲上去,快亲上去!
鹿见身子一歪,差点被他给拉到地上。
“咳咳,那啥?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林予深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敢说不敢认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却没有再硬抓着这个事不放。
毕竟小孩儿被逼急了也是有爪子的,还是给他留点面子的好。
鹿见沿着路走着,时不时从路边的树上扯几片叶子。
他被傍晚的凉风吹得浑身都发烫,脸上也是火辣辣的一片。这种感觉在林予深刚刚凑上来的时候就有了。
他隐约觉得自己很奇怪,却烦躁得不敢去深究。
“到家了。”
耳边传来一个语气淡淡的声音。
“嗯。”
鹿见闷闷地应了一声,就低着头朝自己家里走去。
“鹿见。”
林予深从后面喊住了他,鹿见往前走的影子一顿,头也没回。
“你还有事?”
林予深本来想问他“你没事吧?”但是话到嘴边,却被生生的压了回去。
“嗯,你前几天给我的那幅画,不合适,那本书偏悲情,我明天把画还你。”
“哦,那我重画,明天给你。”
林予深看着鹿见渐渐走远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像心里突然多了点儿什么东西,就一点点,不大不小,就像一个个刚从卵里孵出来的虫子,不至于占据他的整个心房,却能让他清楚的感受到,并且这种感觉异常强烈,强烈到整个人都像是在被那些虫子轻轻噬咬着一样,酥酥麻麻的。
待鹿见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里,林予深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儿。
他一向是一个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搞得清清楚楚的人,但这种感觉,无论他怎么去思考,都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这肯定跟小孩儿有关,如果他不把这些缕清楚,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林予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还真是,磨人。
简直要把他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