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杜对蒙浅雪不再过问,全当府衙中没有她的存在,不觉中蒙浅雪在县衙住了一月余。众人以为她是嬴杜藏在外面的女子,浅雪对闲言碎语却毫不在意。
见蒙浅雪毫无离去之意,嬴杜知道赶不走她,就想先把她推给县尉,再使计策让她知难而退。
嬴杜径直来到蒙浅雪房门外,
“浅雪姑娘,嬴杜有话跟你说。”
蒙浅雪开门出来,看到嬴杜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进来吧。”
嬴杜进了蒙浅雪房内。
“我知道你是为我留下来的。”
“可以这么说。”
“你打算盯我多久?”
“不知道。”
“我明白告诉你,杜县是我的地盘,公子疾在我这里安插多少人,我都不怕,何况我问心无愧,你又何苦盯着我?”
“你再佯装也藏不住你的锋芒。”
“当真是稀奇了。”
“我也不同你多费唇舌,信也罢,不信也罢,既然你是公子疾的人,我也就供你吃喝,想住多久随你。”
“我不会吃白食。”
“这点钱粮,我还是有的。”
对于嬴杜,蒙浅雪突然有点看不明白。
“男女有别,你一个姑娘,再住这里就不合适了,换个地方吧。”
“换去哪里?”
“县尉府中。”
蒙浅雪知道嬴杜在玩缓兵之计。
“我不去,县令,如果我在县衙做差事,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吗?”
“可你见衙役里有哪个是女的吗?”
“你有办法的。”
沉默了片刻,嬴杜说:“这样吧,你去给县尉身边做护卫。”
“做护卫没问题,不过我想做你的护卫。”
“这……不妥。”
“你怕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
“因为你心虚。”
“没有的事。”
“答不答应随你,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嬴杜转过脸来,用威胁的眼神看着蒙浅雪,
“当细作可是危险行当,你就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
“你知道的。”嬴杜迫近了她的脸说。
蒙浅雪是女子,自然晓得嬴杜在暗示什么。
“嬴杜,我赌,你不会动我。”蒙浅雪镇定自若。
“哦,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蒙浅雪别过脸去。
“你无须多费周折,大可以现在就回去复命。”
“嬴杜,你的心思瞒不过我的眼睛。”
“姑娘,玩火会自焚的。”嬴杜语气轻佻。
“别忘了,我是公子疾的人。”
“我知道。”嬴杜面露不悦。
嬴杜严肃起来,“我就开这个先例,从明日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护卫了。”说完甩袖出门去。
第二日,嬴杜身边多了一个女护卫。蒙浅雪跟在嬴杜身边跟他保持一尺的距离。
起先嬴杜故意走得很快,蒙浅雪却不紧不慢,落得嬴杜一副小人之心的样子。
嬴杜会客时她在他身边,嬴杜回府她也跟着回府,嬴杜坐在公堂看县尉审案时她也站他身后。闲来无事,嬴杜问她对县尉断的案子有何看法,她说县尉断案公正清明,基本不违背秦律。但当县尉判案有偏颇时,她也直言不讳,得知是因为顾及权贵,又得嬴杜授意,蒙浅雪就对嬴杜晓以厉害,说要把这些不合律法的案件记下来,等回咸阳以后一一告知公子疾。嬴杜说公子疾的手伸不了这么长,然蒙浅雪却搬出太子来,说太子在少陵原的封地离杜地不远,太子念及交情不会坐视不理。嬴杜这才驳了涉案权贵的情面,对案件秉公处理。
嬴杜对人对事的样子跟蒙浅雪初到杜县时看到的没有什么差别,他对秦国并无反心,但浅雪就是不相信。
蒙浅雪本来是个话少的人,但嬴杜老是找话题跟她聊,于是她的话也变得多起来。
嬴杜为了支开蒙浅雪,吩咐很多杂事给她去办,蒙浅雪得知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没有去办。嬴杜只能空翻白眼,也奈何不了她。然而下了差后,蒙浅雪还是会去把这些琐事办好。嬴杜对此好奇,她回答说不想白吃嬴杜的粮食。嬴杜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某日,蒙浅雪见到一个七、八岁的女奴受主人殴打,上去止住了奴隶主的手,然而她身上只有散碎钱币,就从嬴杜的衣袖里掏出几枚钱币给了对方,奴隶主才肯放过女奴然后走开。吃惊过后,嬴杜只剩一脸的无奈。小女孩要跟蒙浅雪走,浅雪摸着女孩的脸说她以后不再是奴隶了,要她到安全的地方去。小女孩跪谢了两人,嬴杜扶起小女孩,叫她赶快离去。
蒙浅雪久久地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嬴杜瞥见了她的伤感和脆弱,内心不免动容。
“看我做甚?浅雪对偷瞄自己的嬴杜说。
嬴杜别过脸佯装镇定。
“刚刚的钱算我借你的。”
嬴杜:“空口无凭,立借据。”
“改日就还你。”
“我也没指望你还。”
说着嬴杜已经走远了。
“哎,你走那么快做甚?”
“就这样,还说要盯紧我。”嬴杜嘴角微翘。
蒙浅雪追上他的脚步,“杜公,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我以为贵族的血都是冷的。”
“你以为秦国的贵族里只有你的公子疾是好人?”
“公子他不是我的公子疾。”
“你也不要叫我杜公。”
“要尊敬长者,杜公,杜公。”蒙浅雪附到嬴杜耳边叫得他连忙捂起耳朵。
“叫我长者,你呢,老姑娘一个。”嬴杜不服气地说。
“你再说……”蒙浅雪说着就要拔剑出来。
嬴杜急匆匆坐上马车,把蒙浅雪一个人扔在街上。
“真是歹人。”
蒙浅雪只好走路回县衙。
嬴杜已经习惯有蒙浅雪在身边。
三个月后。
嬴杜主持杜县的河神祭祀大礼,庄重的祭礼在蒙浅雪眼里很繁琐,而嬴杜却循规蹈矩完成了整个程序,最后由女巫占卜,祷祝。
蒙浅雪对嬴杜说,她没想到杜地受礼乐束缚还这么严重,在咸阳,宗庙祭祀早已废除繁琐奢靡的编钟制造和演奏。嬴杜问她如何得知,她回答说公子疾带她看过咸阳的祭祀大典。
“这个也是墨家的主张吧?”嬴杜问她。
“正是,此乃墨家提倡的"非乐"。”“公子说古典声乐费时耗事,花费甚大,于国家并无生产的行为,乃无用之事。”
嬴杜又问她:“太子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蒙浅雪顿了一下,点头说:“是。”
“你们三人当真是志同道合了。”
“不,太子的眼界和志向,我们无法比。”
看着蒙浅雪眼中有仰慕的光,嬴杜当下思忖那太子嬴驷究竟是何许人物。
褂象显示吉兆,嬴杜站在祭台上宣布:河神保佑,杜县来年必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