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梅室
蓝家将女修的居所命名为梅室,这云深不知处各个地方的名字皆是清新脱俗,就如同雅室、兰室、寒室、静室等等,不像寒花峪的屋子,皆是些甚是文艺的名字。
白舒黎此刻正对着手中刚打好的箫坠发呆,同知雪上那笛坠一样,同是一小饰品配上纯白的穗子,很是小巧玲珑。这几日她夜夜跟着杨漫怜学,怎么做怎么不满意,再不断地改,最终做成眼前这样也是着实不容易了,舒黎正犹豫着何时以什么理由赠予蓝曦臣,忽觉肩膀被人拍了下“阿黎。”她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杨漫怜那张和善的脸,她低头看了看舒黎手中的箫坠“怎的还未送出去?”“还未有机会,明日学笛时再送吧。”
次日,蓝曦臣竟又来了梅室外的那棵树下等白舒黎走出屋子,舒黎出门瞧见他,先是一愣,而后笑着跑到他面前“今日不用看着门生们做早课了?”“我让忘机去了,今早来了封信,我看是给沁儿的,便带了来。”“信?给我的?”虽心下疑惑,舒黎还是伸手接过,看信封之上的“白舒黎亲启”,她边暗自嘟囔“是阿爹的字迹。”边拆开信封细细读信:
阿黎,你此刻该是在外夜猎,或是在姑苏,有蓝公子在你身侧,阿爹本应很是放心,不打扰你二人游历四方除魔降妖,奈何前日,你姨父亲自上门提亲,望阿爹将你嫁予你表兄以澈,此事不可妄做决定,需你至寒花峪仔细商讨,望速回。
白舒黎神色微变,拿着信纸的手无力垂下,蓝曦臣见她不大对劲,温柔问道“白宗主如何说?”“曦臣…”“嗯?”她抬手,将信纸递给蓝曦臣,后者接过,看完信也是神色一紧,默默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中,强作镇定道“既是白宗主让你回去,那便回去吧,沁儿此次离开沅溪,也着实有一段时日了。”“你不愿我留在云深不知处吗?”“怎会?沁儿想留多久,曦臣都不会介意,只是,当下沅溪还有事待你回去处理。”“无甚好处理的,我会回去,告知姨父我已有心悦之人,断不会接受他所安排的这桩婚事。”“沁儿…”“蓝曦臣,你听好了。”舒黎极为认真地看着他“我心悦你,也只心悦你,我白舒黎此生认定你,哪怕你再如何厌我烦我恼我,都无用。”
舒黎一番话后是蓝曦臣的一阵沉默,她心下生出一丝害怕,怎料下一刻便被他圈在怀中,耳边是他的呼吸,抬头便能见他明亮又澄澈的双眼,那里似乎是有星光,闪闪发亮“沁儿整日究竟在想何事?我怎会厌你?怎会烦你?如若沁儿愿意,我更愿你能终日留在我身侧。”
蓝曦臣说这话之时,面颊有些微微泛红,显然,从前他从未对一名女子说过这种话,白舒黎先是愣着,而后笑着从口袋中掏出箫坠,交到他手中“我学了好几日,却也做不到像阿霜姐那般好看。”蓝曦臣摊开手,盯着那箫坠看了许久,继而浅笑出声“沁儿对自己未免过于不自信了,我倒觉着,这箫坠比任何人做的都要好看。”“既然喜欢,那便收着吧,待我回沅溪处理好一切,便回来寻你。”他握紧了那些箫坠的手,笑得比今日的阳光更为温暖灿烂“好,我在这云深不知处等你,待你归来,我们再一道去夜猎。”
沅溪——寒花峪
白舒黎并未料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之快,也未料到沈以澈竟会容自己的父亲亲自去寒花峪提亲,十几年来她出门夜猎后回寒花峪多少次,没有一次心情是这般沉重的。
承欢殿内,言欢正站在白舒黎以往坐的位置旁,神色很是紧张,舒黎到殿内,问候了白轶祁,坐到言欢身侧,一言不发。白轶祁自然是知晓自家女儿不会愿意接受这门亲事,但仍象征性问“阿爹知你不愿,但总要给人家一个答复,沈氏和白氏是百年世交,不可因此事影响了两家的关系。”“阿爹,我有心悦之人了,明日我便如此回绝了姨父。”白舒黎的性子,同她那早逝的母亲极为相似,认定了一人,眼底便再无他人,况且她答应了蓝曦臣,解决了一切便回云深不知处寻他,白轶祁自然知晓白舒黎对蓝曦臣的心意,他向来尊重女儿的意愿,怎会强迫她嫁予自己不爱之人?此刻便也点头“你自己去办罢。”
次日——沈氏——鹤洲山庄
沈江腾并不在山庄内,照苏净月所言,是出行夜猎去了,白舒黎将先前一直未有机会赠予姨母的翡翠簪子交到她手中“姨母近来可还安好?”“一切安好,劳阿黎记挂着。”舒黎站到苏净月身后,替她捏了捏肩,她眉开眼笑拍了拍舒黎的手“阿黎啊,你姨父提的婚事,你意下如何?”“姨母,阿黎…”“怎的吞吞吐吐的?哪像你啊?”“阿黎断不会接受这门婚事的。”“为何啊?”“因为阿黎…”看舒黎这个神色和吞吞吐吐的口气,苏净月便知晓了个大半“阿黎,可是有心悦之人了?”“姨母怎知的?”“我又不是没年轻过,瞧你这样子,同你母亲当日一模一样的。”“姨母不怪我吗?”“你又无错,虽说姨母也想阿黎做我的儿媳妇,可惜命中注定,你心悦之人不是阿澈,强扭的瓜也不甜啊。”白舒黎浅笑“多谢姨母这般体谅我。”
白舒黎是在两个时辰后,将要离开鹤洲山庄时才遇上从书房出来的沈以澈,见他瞧见了自己,便也招了招手“阿澈。”他点头微笑“总算是回来了。”舒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沈以澈便笑道“姨父都同你说了?”“嗯,传了封信给我。”“传信?到何处?”“云深不知处。”见他一愣,舒黎也索性同他解释清楚“阿澈,我相信此次婚事,不是你同姨父要求的,不过长辈们一厢情愿。”“我也只是一厢情愿?你是确信自己喜欢上蓝曦臣了?”
也许那日在越泽,白舒黎还会有些许犹豫,但在云深不知处,蓝曦臣告知她会等她回去之时,舒黎心中的答案便再没有模糊过,她极为肯定地点头“是,我喜欢他,心悦他,同对你的那份情谊,是完全不一样的情感。阿澈,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我都分得清,对你,曾经许是有友情或一些朦胧的情愫,但这么多年来,不论何种情感皆已变为了亲情,我如此说,你能明白吗?”沈以澈苦笑道“怎会不明白?蓝曦臣既已带你回了云深不知处,便是已承认接受了你,你二人两情相悦,除了祝福,我又有何话好说?”
舒黎笑言“所以,还请姨父退了这婚事,莫要再如此执着于撮合你我二人了。”“这…我只能说,尽量。你也不是不知我阿爹的性子,他已认定了两家结亲一事,我同我阿娘也撼动不了他分毫,若非如此,也不会如此急着去寒花峪提亲,不过,你若不愿嫁,咬死不接受便是了。”白舒黎有些苦恼点了点头“眼下只能如此了。”
姑苏——云深不知处
藏书阁内,蓝曦臣与蓝忘机相对端坐,皆一本《雅正集》在手,笔下抄写着,二人速度都极快,字也是极为端正。蓝忘机已不知蓝曦臣几日未来这藏书阁了,虽心下疑惑,面上仍波澜不惊。
蓝曦臣仅抬眸瞧了他一眼,便笑道“忘机,有何事想问?”“兄长一月前带回的姑娘是…”
蓝忘机如此问,蓝曦臣立马懂了是何意“沅溪有事,她便先回去了。”“兄长,字,错了。”他低下头,才见笔下也不知是何字,无奈笑了笑,从旁重新取张纸,将那字写了整整一张。
夜间,蓝曦臣极为细心地将白舒黎赠给他的箫坠系在裂冰的末端,拿在手中端详了许久,心下的欢喜竟让他暂时忘却了“不可大喜”的家规,他踱至窗边,抬头望天空的星月,想着沅溪是否也是这样一片星空,他低头关上窗,到塌上,嘴角带笑,浅浅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