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利。
俞文轻发现最近总是在沟里翻船。这次翻的彻彻底底,浪都要把他掀上天了。
刀架到脖子上了还不准哭。
俞文轻泪在心里流。他缓缓起身,扶着小白莲的肩膀,给了他一个万分感激的眼神。
他用表情告诉别人他是被地上莫名其妙翘起来的石头绊倒的。
“如何啊,师兄。”小白莲扶着他,笑成了一朵冰清玉洁的白莲花。俞文轻被这个笑噎了一下。
最后,他还是从善如流地摆摆手“师弟要是不嫌弃,只管住下来罢。我这就进去收拾收拾。”
那人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
十四还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面铜镜发呆。俞文轻掩上门。
他在门口也呆呆愣愣地站了一会儿,随后郁闷地和十四并肩坐着,不做声。
十四转过头看他。
俞文轻仅有的一点点良心终于痛了。
“他是谁?”十四凑过来,用双手漫不经心地撑着脑袋。
“丫头,委屈你了。”俞文轻感觉自己简直做了天大的错事。
又是一阵沉默。
床很小,勉勉强强挤下俩个人。十四就这样挨着他坐着,用双手环着他的胳膊,脚一下一下的踢着床板。
他才想起来这小丫头是他闺女。
俞文轻第一次感觉到很失望。对这个地方极其失望。
他觉得只要他稍微动一下,整个床都会塌掉,然后他开始在心里抱怨这条又湿又重的棉被,一股许久不晒的霉味,胡乱缝制的碎布片套着又破又湿的臭棉絮。别提多糟。
脏物,污物,倒是随手可找的。
屋里阴暗潮湿,角角落落都一副多年没有打扫的样子。没有一丝人气。
失望过后 ,他感到心如死水。
他抽出手,搂着十四,像搂小女儿那样,叹了口气,半晌,才开口“恨爹吗?”
十四被他吓了一跳,疑惑地摇摇头。
俞文轻说什么也不想再让十四住在这种鬼地方,每天晚上盖这种被褥和衣而眠。她是个锦绣从中长大的姑娘,绫罗绸缎裹大,山珍海味喂大,怎么能跟着他受这种委屈呢。
俞文轻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她“那日,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十四被他问的更加莫名其妙“爹指的路啊?”
果然。除此之外,他无处可去了。
他不吭声了。
十四就这样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心想这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
“十四,把香囊给我。”刚刚一直盯着自己,原来是要香囊。
十四解下给他,细嫩的小手不知道怎么弄破的,结了黑黢黢的痂 “真丑。”俞文轻轻声说。
十四耳尖还是听到了,愤怒地抽回手,瞪了他一眼。
香包上的苏字很是刺眼,俞文轻感觉自己失心疯了,毫不客气地用指甲扣着那该死苏字,将牙咬得咯咯响。
……真恨。
十四快要被他吓哭了,但她看到俞文轻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后,连哭都忘了,简直感同身受的绝望。
俩人都有了大祸临头的感觉。
“十四,赶明去城里转转……”没等他把话说完,十四就全明白了。
扑倒他身上又抓又咬。
“够了!”俞文轻被她咬的憋了很久的泪终于留了下来“你闹够没有,我这是为你好!”
十四见他故意压低声音,也不敢大声哭,扑倒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小声抽泣。
“你这小孩狗变得,你要咬死你爹啊?”好家伙,俞文轻一撩袖子,满肩膀狗牙印子。
“听着,”俞文轻扶正还在哭的十四,逼她看着自己“我告诉你,门外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
十四哭的更厉害了。
俞文轻默不作声搂着哄她,窗户开着。光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的小尘埃很是张扬,他轻轻拂去十四头发上粘的灰。“别乱动”。他好不容易按住十四。一点用都不管。
俞文轻头都要炸了。
顿了顿,他说“特别是你这种长的不错的小姑娘,他见一个抢一个。”
十四闭嘴了,满脸惊恐的看着门外。
突然就开始将手中一切能够到的拼命往包里塞。
俞文轻刚刚松了一口气,又被吓了一身冷汗。
“你疯了!你要这样我们都得死。”俞文轻低声吼了她一句,“站旁边把眼泪给我擦干了!”
十四这才老实了,乖乖照着他的话做。
门外想起了敲门声。
十四吓得缩到俞文轻背后。
俞文轻这才想起来门口还晾了一个人。
那个人倒也是好性子 ,等了半天也不吭声。
“师兄,我进来了。”
“嗯,”俞文轻慌忙应着,床上包袱是来不及收拾了,“哗”的全被扫到了地上。
小白莲一进门就看到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和一脸受了天大委屈的十四,以及唉声叹气揉肩膀的的俞文轻。
……
“师兄,这是……”小白脸扯了一下嘴角。
“没什么,这丫头,刚刚不就说她俩句,就跟我闹脾气,又抓又啃,简直狗变的。”俞文轻像是疼得气绝,龇牙咧嘴斜眼看着十四。
十四一副做错了事的理亏样,这次竟没瞪他。
小白莲暗自冷笑了一声,马上换了那张老狐狸嘴脸,“……这样”
“十四,还傻站着干嘛,”俞文轻一边给小白莲赔笑,一边提高音量把神游的十四叫醒。
十四支支吾吾应了声,小跑出去了,开门的时候手抖得很明显。
这小白莲是何其狡猾的老狐狸,俞文轻并不觉得自己刚刚蒙混过去了。俞文轻贴身的中衣被汗浸透了。
他扶着墙缓缓沿着床沿坐下,弯腰不声不响地收拾地上的东西。
那人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迈进来的意思,视线穿过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俞文轻捡东西的手没停下,琢磨这人现在到底想了些什么,如果我是他。
我就会毫不犹豫走过来一剑结果了那个叫俞文轻的杂碎的性命,他的脖子既然赤裸着为我低下来,那也不要怪我不客气。
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现在还不想杀我呢,俞文轻心想,或者是说我要是他,我肯定要哪个叫俞文轻生不如死,现在死了简直太便宜他了。
他起身,坐直,又艰难地趴下去,脖子上凉凉的。
有人拿剑低着他后颈。
俞文轻放松下来,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唤了一声“十四。”
那人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脖子上的凉意没有了,俞文轻这才抬起头来,看他那张老狐狸脸。
然而并没有什么老狐狸脸。
轮到俞文轻风轻云淡地笑了,顺便欣赏了下这只没假笑的老狐狸。
他觉得这是他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张脸。
<娘的系统你是不是嫌我活的不够长啊?>
这下是真的撕破脸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