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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跨剧拉郎(楼崔)-黎明

0

将死之人,眼前会出现回忆的走马灯。

我从前不信,直到上一秒被子弹真真切切地贯穿了胸膛,连呼痛都来不及,一头扎进无尽黑暗。

耳畔是明楼凄厉的嘶吼,依稀、模糊、荡向天外——

“黎明!!!黎明!!!”

黎明……

上一次被这样唤,是多少年前来着……

1

十八岁以前的那些年从来都被我压在记忆的箱底吃灰。好容易发觉岁月静好来之不易,却早就为时已晚、远得恍若隔世。

十八岁的我——半大不大,存在感稀薄的优等生,和并无血缘关系的“舅舅”谢培东相依为命。

所有人都坚信我成年后会分化成和谢舅舅一样的beta,然后按部就班地考大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退休、衰老……就此走完一个beta应有的人生,泯然众人,倒也平静充实。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如此做了经年的心理预设。

自然,当化验单上白纸黑字出现那行“omega”的刹那,脑子不出所料“轰”地炸开了。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为猝不及防的冲击之一。拒绝接受事实的我呆愣着和化验单面面相觑、五官拧得难以名状。最后还是校医没好气催我“快点儿,有事没事,后头还有人呢”,硬生生逼我回过神来。

Omega。生理结构最弱势、人口占比最可怜的第二性别。对于加入这样一个让人百感交集的群体,我根本没做好任何准备。我想谢舅舅应当也没有做。

一脚轻一脚重踱回了家,魂魄游离在体外。正为如何启齿而绞尽脑汁,开门却见谢舅舅一脸比我更甚的阴郁凝重、靠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舅?”我嗫嚅着靠近他。

谢舅舅不应,见我来了只是轻轻掐了烟,朝着昏暗的天空吁出一口浊气。他还不知道我早就背着他学会了抽烟,只是没有瘾罢了;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俩肩对着肩各怀心事,双双呆望着远处的街角,似是要沉默到地老天荒。

良久,谢舅舅终于问我,“小崔,你还记得……碧玉么?”

2

碧玉。叶碧玉。

与我同岁,跟我一道儿长起来的邻家姑娘,因为发育快,前年这个时候已经分化成了女beta,众望所归地——如此看来,只有我会在性别分化这种偏僻的领域运气“好”到反胃。

她也许是我死水似的青春里唯二两道波澜之一。第一道是初二时同班的王晓蕙,在我纠结于是否告白的当口和一个师哥好上了,我的初恋至此告吹。第二道就是她。

老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奈何缘分不到位对不上眼,什么老话都不好使。碧玉16岁生日那天给我当面递了情书,说她可以等、等到两年后考上大学我再答复。我没有拆封就退了回去。

我其实一直都蛮心疼她的,心疼她喜欢上了我这么薄情又无甚优点的男人。我是怎么答复她的来着?“我们不合适。我当你是妹妹,是朋友,但永远不可能是恋人。兴许只有环境所迫我们才可能走到一起相互扶持,但那样我是不会幸福的……你也一样。这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我并没有充分分析我和碧玉合不合适、在一起了会不会幸福;我也本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狠。可我又深知碧玉是那种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性子,不绝一点她根本不会知难而退、根本不会意识到把青春虚掷在我身上是多么愚蠢的错误。

“混蛋崔黎明,说的还叫人话嘛!?自由恋爱管个锤子的意义!!!只要能跟你在一块我将来绝对不后悔!!!”她果然发怒了。她啜泣着,说着口不择言的话,手里一整兜的江米条都甩到我身上,抹一把眼泪扭头跑回了家。

我拨走黏在衣裤上的点心、苦笑着目送她。傻丫头,在一块儿了你将来才会后悔的。

然而,不知她有没有后悔。一周后,我却先后悔了。

我和碧玉不同校,高中是寄宿制,借此我躲了她整整一周,家里打来的电话我出于心虚一个都没接。一周后再回家,碧玉却已经走了。

连带着她的家人、家里所有的家具、包括阳台上每一棵盆栽地板上每一寸地毯,那么走了。

仿佛从不曾留下痕迹,干净利落地,宛如飓风席卷而过却又将我干干净净留在了断壁残垣中。就好像,生命里从没出现过名叫叶碧玉的女孩。

电话成了空号,偌大的北京城里到处都查无此人,每个认识的人都对此一问三不知。我想找她,却得不到任何人任何形式的支持。别说出京了,就我初中三年攒下来那点可怜的压岁钱,去趟石家庄都费劲。

我无计可施地忍了好久,最终还是哭了,对着后头已然空荡荡一片的叶家房门。

混蛋崔黎明!为什么说那种话!?为什么那么轻视她的心意!?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躲她!?为什么不赶回来送她一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哭完了,替她把自己好一通数落,筋疲力竭。我只有去猜测她就在一个我看不到的角落里自在地活着、也找到了真正爱她的人,以此来安慰自己的良心。可心口还是悬起了大石。

碧玉,我恐怕是要……永远失去她了。

3

“啊……记,记得!”我语无伦次答。

怎么可能不记得。从她离开,到我分化,已经过去了两年,也不过是两年,她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命运为了惩罚我,学着她的样子和我赌气,于是我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久而久之甚至不再奢望有任何人对我忆起她。

“她有消息了!?她在哪儿!?”那一瞬间,我大概已经忘掉了书包里的化验单。然而,看谢舅舅的一脸沉重,他并不像是为我准备了好消息。

“她……”

谢舅舅语气踟蹰,我的心随着他嘴唇翕动一点点沉了下去,直到耳朵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呆望着谢舅舅的口型、只觉分外刺眼——

她,没,了。

没了,便是真没了。不是捉迷藏,不是搬家,甚至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是天人永隔,是永远都弥补不了的错。

原以为是失而复得,其实只是为那飘忽不定两年之久的“失”做了验证。也是从那时起,我才后知后觉地学会了珍惜。而教会我的人,用她的生命做的代价。

到底是没有掏出那张化验单给谢舅舅,那晚后来的记忆又被我哭花了。只是,这一回没有像两年前那么嚎啕。我脑袋埋进谢舅舅怀里,无声地任由涕泗在脸上纵横阑干。

原来,那场以不欢而散告终的告白,是我和她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她甚至都没有给我机会,让我像小时候那样对她说,“对不起,我们……和好吧?”

4

也许是碧玉猝然离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谢舅舅在看到我的化验单后并没有表露出太激昂的情绪,只是斜看着我的脸意味不明地长叹一声、将单子叠了几下收进了里屋抽屉。

几天后我和谢舅舅出席了碧玉的葬礼。三张遗像挂在灵堂墙上——她的、她父母的。洛杉矶街头持枪扫射的暴徒从不讲道理,于是记忆中鲜活的一家人变成了子弹下三缕魂、墓碑上三行字。遗体运回了国内,下葬在八宝山。那天,大雨滂沱。

又过了半月,北京正式进入仲夏时节,我也强装镇静挺过了高考。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谢舅舅和我都意外地无甚欢喜。谢舅舅像多日前收化验单一样收起我的通知书,和我说“小崔啊,收拾一下,跟我去个地方”。

那个下午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一对双胞胎兄妹。尚在襁褓之中,却已然初现漂亮莹润的轮廓,像极了幼时的碧玉。

所以,当詹姆斯告诉我他们是“her child”的时候,我其实一点都不惊讶。

只是心里疼的发紧,为碧玉,为叶伯伯叶婶婶,为这两个孩子。太平洋彼岸,十八岁香消玉殒的少女,踏实本分一生却不得善终的夫妻,一对生不逢时浮萍般不得已的遗孤……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并非我一己之力拨动的蝴蝶效应,可彼时年少的我只顾着做为时已晚的忏悔——如果,如果当年我稍稍做出一点哪怕杯水车薪的补救,这一切是不是能有几寸挽回的余地?

我强压着鼻酸问詹姆斯,“Well,where's their father?”可换来的只是后者惋惜的摇头,“God knows.”

詹姆斯·麦先生是叶家在洛杉矶的房东,一个二十出头的苏格兰裔男beta。从他支离破碎的描述中,我勉强捋出一条故事线——

两年前碧玉一声不吭举家赴美,在到达洛杉矶的第二个月就迅速地走出了我留给她的阴影,和当地一个同来留学的中国beta男孩早早谈婚论嫁起来,双方家长都很赞成,去年他们领了本并且十个月后儿女双全,生下孩子的碧玉退了学在家当全职母亲。

奈何好景不长,孩子出生还不满百天,他们的母亲和姥姥姥爷便在枪击中撒手人寰,他们的父亲在同一日失踪、目前猜测已死亡。介于当下就算留在美国也只能以黑户的身份,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便被送回了中国、住进了福利院。

直到前些日子,詹姆斯才与谢舅舅取得联系,现在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商讨这两个孩子的去处。

我看着床上两个沉睡的婴孩,很难不去联想十年前还没遇到谢舅舅的我,那个瘦得脱相、体弱多病的流浪儿。出于发自灵魂的同情怜悯、出于对碧玉排山倒海而来的愧疚、出于那几年胸中还还燃着不长脑子的冲动,我一口深呼吸、直直看进詹姆斯眼睛、不假思索道。

“I will adopt them.”

5

我至今都还记得那天喜怒不形于色惯了的谢舅舅有多恼火,一脸大写加粗的“崔黎明你丫脑壳让门挤了”——可不是让门挤了嘛,话一出口方觉自己多么不负责任。我高中才毕业、自己还乳臭未干呢,没有固定收入意味着谢舅舅又多了一份担子,离收养小孩的年龄门槛都差着一大截。

而且还是个……omega。

詹姆斯也没有多支持我的决定,可还是道出了一个让谢舅舅不得不同意的事实——国内和叶家有点关系的人都视两个孩子为烫手山芋,他已经碰了很多次壁、兜兜转转才找到和叶伯伯曾经交好的谢舅舅,某种意义上也是万般无奈的退而求其次。

福利院并非孩子成长的最佳环境,我们再清楚不过。给这对兄妹一个不那么完整但足够温馨的家,终归是好的。以家里目前的经济状况,让兄妹俩过上小康生活倒也足够。

谢舅舅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我。我以叔叔的身份让他们住进了家里。谢舅舅是他们的法定监护人,不过他还是托了些关系让他们跟了我的姓。

办手续那天詹姆斯告诉我,哥哥叫伯禽,妹妹叫平阳。詹姆斯汉语并不蹩脚,就是喜欢夹带些南方口音的英语,和他交流让我开始庆幸高二就预习了四六级。

“Adam有点闹腾,醒着的时候是个皮小子,eh,gonna become some almighty alpha。Evey就比较乖了,让人省心的sweetheart,兴许能成为她哥哥的榜样。”“伯禽平阳”于詹姆斯而言实在拗口难念,不怪他习惯性地称呼他们的英文名。我想起昨晚伯禽折腾死人的高声嚎哭和平阳自始至终的安稳睡相,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干巴巴回“yeah”。

“黎明,”詹姆斯突然像打量古董一样扫过我全身,一脸似笑非笑意味深长,“you are somehow different……from other omegas.”

什么?我是个不一样的omega?

啊,是挺不一样的,冲我十七八岁就敢收养孩子了。“No,Jim,I just did something I should do……for Eden.”

伊甸,碧玉的英文名。兴许是见我眼圈又有点红,詹姆斯点点头,不置可否。

迟钝如我,花了好几年工夫才读懂他的沉默。他说,我是个不一样的omega。各种意义上,都不一样。

6

“黎明,you love Eden,don't you?”

詹姆斯返美那天,我去机场送他,进安检前一秒,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回身来这样问我。

那几年但凡有人对我提起碧玉我就忍不住情绪波动。脑海里是两年前碧玉留给我最后的背影,我长叹一口气,仰了仰脑袋。

我对碧玉那份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还复杂的感情里,愧疚占了极其大的比重,剩下就是一点可怜而纯洁的兄妹情和邻里情,外加一些青梅竹马之间娇憨的回忆……独独没有爱情。

“Sorry,Jim,I have no idea.”

意料之中地,十七年后,碧玉的忌日,伯禽问了我同样的问题。在八宝山。

“爸爸,你爱妈妈吗?”

7

那年我三十五岁。漫长的日子已然流水一样过去,最初当然有过分身乏术寸步难行的阶段,也就是在那时候落了一身毛病,不过等我找到工作、伯禽平阳上了小学,日子终于慢慢开始步上正轨。

头几年谢舅舅没少数落我。大二有一回我发着高烧打工,果然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那个漫长的夜晚,脑袋、喉咙、后颈一起火辣辣的疼,退烧醒来的时候医生说了好多话,大体意思就是,你的腺体烧坏了。出院那天车停在家门前,谢舅舅跟明楼道了谢,恨铁不成钢地拽着我往家走,几乎是用后槽牙说着将来还怎么找对象云云。

“又不是毁容!况且法律也没规定omega必须结婚,”我轻描淡写地狡辩,知道谢舅舅在AO之事上观念传统、腺体发育不全在他眼里就是omega的硬伤,也就压根没抱说服他的希望,“大不了从今往后我专心给伯禽平阳当爹嘛……”

给谢舅舅激动得一言不发、指关节直敲我脑壳。若干天后估摸着他该消气了,我才壮着胆子给他去了电话,电话里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熟悉——拧巴里有温情,“你啊……我上辈子真是欠你老命了……”

好在谢舅舅只数落我,对伯禽平阳倒是宠爱有加、把自己慈祥如圣诞老人的一面尽数表露给了兄妹俩,对此我相当欣慰。待到日子渐渐安定下来,我甚至无数次真心实意地认为,不能被标记又如何?找不到青睐自己的alpha又如何?如此这般,就足够了呀。

谢培东,崔黎明,崔伯禽,崔平阳。一家四口,平淡、缱绻,手心里拢着不泛滥不贫瘠的小幸福。碧玉一家在天有灵,也定会为我们高兴的吧。

多好。

后来,崔黎明死了。崔中石取代了他。

都是后话了。

8

我是三十岁改的名字,在那之前伯禽平阳一直称我为“黎明”。理由如下——“你叫我们伯禽平阳,我们为什么不能叫你黎明?”

听听,听听,步履蹒跚的年纪就学走了我五六岁才练就的伶牙俐齿!不过也对,那会儿我本来就不大,加上又有副软绵绵的性子,能在后辈跟前时刻保持权威那才怪了。

詹姆斯预测的很对,平阳长成了喜欢花和蝴蝶结的乖乖女,而伯禽也的确是个皮小子,皮到真的需要平阳教训他。不过这种令人头疼的境遇只持续到大二以前。自从我高烧不退腺体落下病根之后,伯禽的心智一夜之间长大了二十岁。出院那天他握着我的手,奶声奶气却又一本正经,“黎明,伯禽错了,伯禽再也不淘气了。”

我笑着揉他的脑袋,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小孩子才三岁多一点,调皮捣蛋太正常了,更何况我生病又和伯禽没甚干系。

然而伯禽用行动告诉我,他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可能是趁着我昏迷完成了惊人的蜕变,他开始像被大人附了体一样成熟,有时甚至会反过来叮嘱我的吃穿用度,在平阳面前也渐渐表露出兄长的自觉、引得先他一步早慧的平阳不住感叹“哥哥,你终于长大了”。

慧极必伤,过早地长大,过早地变得稳妥、懂事、让人省心,真的是好事吗?隐约觉得这兄妹俩都在走我的老路。我思忖着,心口泛起酸楚的涟漪。

几日后身体差不多恢复元气,便去赴了场以抱恙为由推脱好久的约会。明楼坐在我对面,盘子里的东西一口没动,安静专注地听我口若悬河。

那时的明楼,不过十七八的学生年纪,一丝不苟的背头还没梳起来,自然卷的刘海一绺一绺软软地搭在额头上,嘴角咧开的一字笑明朗又纯净;抑制剂也有好好打,和每一个家教良好的alpha一样,将天生自带令人窒息的侵略性收敛得很好。

明楼是我的学生,呃,更确切地说,雇主的弟弟。

我打的零工里头当家教的比重高一些,除此之外就是给人刻点篆字之类。尽管要贴补家用,看在自己尚且才疏学浅的份上我也并没有漫天要价,却依然是门前冷落鞍马稀,直到第一个愿意出价不菲的雇主联系了我。

雇主叫明镜,与我同系年纪相仿的女alpha。她的传奇在学校里妇孺皆知——失了怙恃家道中落的女孩,半工半读供三个弟弟读书,历尽千难万险把原本垂死的家族企业化腐朽为神奇地救活了。

我怀着滔滔江水般的敬意,顺带让从天而降的第一笔大单砸成了傻子,跟在我偶像身后去了明家,同她的弟弟明楼——我的辅导对象——打了照面。

冬末春初,二十岁的我,十七岁的他。

在认识明楼之前,我应该有迷恋过明镜一段时间,现在想来仅仅是迷恋而已,换句话讲……崇拜吧,说成迷恋有些过了。我向来游走在天才和凡夫的界限上,明镜于我就是偶像,也只是偶像。太过遥远。她无疑是一个优秀的alpha,却又实在太优秀,优秀到不真实。

虽然是如假包换的姐弟,但明楼……那时我坚定地告诉自己,他和她,不一样。

十七岁的他,还未完全脱离带着烟火味的天真。那缕烟火味麻痹了我们,从口鼻,到神经,于是我们都生出了幻想——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是天堑。是通途。

9

我教的学科是政治。辅导到第三次,我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明镜是不是对她弟弟的学习能力有什么误解?

本来就又聪明又刻苦,接受我的辅导前已经是年级里拔尖的成绩;就算有题目做错,我只要点拨两句话他就能立马反应过来并举一反三;甚至事无巨细地给我复习了一些我早已还给高中老师的冷僻知识点。

如此机敏的好苗子,给他请家教完全是花冤枉钱啊!

“大姐说,有时间的话,拿来学习总是好的。”对此,明楼这样解释道。我脑海中浮现出明镜一脸标志性的严厉,教育投入于她而言大概是只嫌其少不嫌其多的,这暂时打消了我的疑虑。

一次辅导两个小时,往往一个半小时教学任务就能完成。剩下的半小时我和明楼会靠在阳台上扯闲篇,劳逸结合。现在想来,血气方刚的孤A寡O共处一室三个多月,竟然什么都没发生过。大概是因为以明楼高考的大局为重,我们从来都有好好打抑制剂;另一方面,当时他一门心思学习,我一门心思挣钱、传道受业解惑。

最初的最初,谁都没往歪处想。

和明楼谈天说地是件相当愉快的事。最初我们聊的只是漫无目的的天南地北,从顾城到马里亚纳海沟,从百慕大三角到周璇。一个话题还没往深了聊立马就能拐到下一个去,我们当时的关系和我们的对话一样,融洽、轻盈、浅尝辄止。

师生,最多朋友。我以为我和明楼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此了。

看看那时的我,每学期都领一等奖学金,在外面有份稳定的收入,回到家能看到亲爱的谢舅舅和伯禽平阳……夫复何求啊!那简直是我一生中最知足常乐的几年,知足到根本没想过那些情啊爱的,更何况还是和比自己小的alpha。

感情变质,是从我发烧那次开始的。

季节交替是流感最多发的时候,我一出门就感觉鼻子喉咙不太对劲了。然而打零工没有带薪休假的说法,我只好带病坚持上岗,结果刚进门就让明楼看出了端倪。其实瞎子都看得出来,就我在那儿擤着鼻子自欺欺人,明楼要给我倒水我也一个劲推脱。想捱到病魔自己过去,结果天不遂人愿,课上到一半突觉脑袋火烧火燎,天旋地转日月无光,身子一软堕入一片灰蒙蒙的雾、旁的事再也记不清了。

唔……一定要说的话其实也记得一些——与明楼有关的部分。有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我,淡淡的咖啡味飘入烧得滚烫的鼻腔。

明楼的信息素。

我被摘了眼镜、晕晕乎乎躺在一方温存里,身体猛然悬空离地——大概是明楼把我背了起来。

他已经过了变声期,嗓音回荡在耳畔,低沉又不过分的磁性,带着局促的喘息,焦急、却温柔,“崔老师……崔老师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老师……黎明……黎明……”

黎明?

有伯禽平阳在,我早已不是第一次被年纪小的人直呼名字,可明楼从来都规规矩矩叫我“老师”,突然间如此这般让我束手无策。真的,我从未想象过会有这样一天,他抱着我、叫我“黎明,黎明”……

层层暖意凝作滔天巨浪,翻覆了心口的城池。若不是我陷入昏迷手指使不上劲儿,我想我应当会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衣襟攥入手心。

我从没生过这么大的病,在这种事上早就逞强惯了,即便在谢舅舅面前也死性不改。明楼是第一个——第一个让我感慨“不逞强也不错”的人。

醒来后看到的人,除了医生、谢舅舅、伯禽平阳,就是他,发丝凌乱、双唇抿到苍白、微红的眼眶泛起水光、一丝慌张残存在眉宇间。狼狈的模样被我尽收眼底,为数不多的两次之一。第二次是多年后,明镜走的那天。

他看着我,强装镇静吸了吸鼻子,朝我咧开一个熟悉的一字笑。那时他就已经具备了明家alpha应有的优秀品质——强大的精神;却偏偏有恰到好处的脆弱稚嫩加以调剂。啧,他真的,好生可爱。

“老师,以后生病了,一定要说啊,”他给我削苹果,磕磕绊绊的动作,“大姐理解你,不会扣你工资的。”

“没……没影响到你补习吧……”

“别说傻话,老师,”他削下一块喂给我,“如果把你的健康和我的学习作比,前者当然是第一位的。”

“你才说的傻话。”我驳他。

其实他一点没错。我说的真是傻话,半点没有过脑子,还烧糊涂了。不过是以此占据我的口舌,从而淹没掉我那游离在喉头的冲动。

我想,要求他,再叫我一回“黎明”。

10

自从腺体烧坏后,我的内分泌失调了好一阵子,稳定下来后发现,从今往后一月一度的发情期只有兔子尾巴长。

出院那天,明楼和明家司机一起来接我们。在车上明楼就有问过我和谢舅舅要不要一起吃饭。我推脱了。

不止因为身体依然欠佳,最重要的是,心中自娱自乐生成的暧昧纠结成了盘根错节的情愫,捆在胸口百爪挠心。我受不了。

很久以后,也不知是用什么大道理说服了自己……长痛不如短痛?我赴了约,没带旁人。

在旧社会我可能是非常适合当卧底的主,那天我胸中腹中翻江倒海,脸上竟自始至终风平浪静,面不改色同明楼倾诉了对于伯禽平阳过于早慧的焦虑——只不过,主语聪明地换成了“我朋友”和“我朋友的孩子”。

“可能是……出于那种,没着没落的危机感吧……”明楼听毕、轻轻撅了撅菱唇、思量片刻缓缓答道,“孩子太早熟了,父母担心……有一天不再被需要?”

的确,习惯了将伯禽平阳藏在羽翼下,以至于难以习惯他们长出属于自己的丰满羽毛,更何况我们之间还没有血缘作维系……我赞许地缓缓点头、讶于十七岁少年竟有如此强的同理心,听他接着往下说,“就像……老师有一天就不再需要我了一样……”

嗯……嗯?

怎,怎的,突然拿我作类比?!

就算要作,也作反了吧。“崔黎明不需要明楼”?照现在的架势怎么也是“明楼不需要崔黎明”更正确吧?

而且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你在占我便宜?

我惊诧地看他,却见他迅速收起脸上异样的神色,如此滴水不漏,抄起筷子忙忙叨叨把最肥的一块草头圈子夹到我碗里。

“就打个比方。快吃啊,老师,该凉了!”

11

那次由我们互相装傻告终的约会结束不久后,明楼高考了,我好多天没有见到他。

7月份他才和我联系,说他收到了F大经济系的录取通知书。意料之中。F大是上海的学府,这意味着将来我和明楼之间要隔小半个中/国。

明家的庆功宴有邀请我,让我回绝了。一来我真没觉得自己发挥了多大作用;二来……

我跟自己说崔黎明你清醒一点。你不是孑然一身,不能也不该一身轻松地和地位相差如此之悬殊的alpha暧昧不清、玩那些青春期你追我赶的游戏。

这是我承诺下伯禽平阳的未来那一刹那便注定要付出的代价。而我更是从未亲口告诉过明楼,他们是我的孩子。

我是个omega,即便不能被标记、即便发/情/期短到不正常。生理结构上天生的弱势缚住了我的手脚。除非万不得已,我不能把自己交出去,哪怕……对方是明楼。

我暂时辞掉了零工,以期末课业繁重为由半步都没踏出学校,期末论文递交上去,回过神已经和明楼断了一个月的联系。

“老师,我后天要走了。”打开手机看到的第一条短信。

他大概也知道我在躲他——聪敏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条短信也不过是昨天半夜才发过来的,与上一条,正好隔着一个月。

我终究是去见了他,在明公馆,挑了个家里没有任何人在的时候。

他个子又窜了一截、已经高过我大半头;面色却憔悴了好多,嘴唇都是青的,好像连续三四天都不曾好好睡过觉。

碧玉的悲剧,似是又有在谁身上重演的势头。

还有什么话,就抓紧说。不说,就来不及了。直觉这样告诉我。似乎,也告诉了他。

“老师,我其实,喜欢你。”

“啊……你,确定吗?”

“确定。”

“先别那么肯定。告诉你一个秘密。确切地讲……很多秘密。听完,你再回答。”

“嗯,你说。”

“其一,我有一对继子女,那天你见到的伯禽和平阳,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远房侄儿。”

“我知道。”

“……呃,其二,这个也不算秘密了。我……不能被标记。”

“那是……我的错,怪我没及时送医。”

“先别急着道歉。其三,那次高烧还有个副作用,我的发/情/期……不会长过半小时。”

“我不在乎。”

“别,别说的这么笃定。其四,我们,我们……门不当,户不对……”

“你不差,老师。不然我不会喜欢你。”

“为什么?你……你真的,确定么?”

“确定,老师。”他弯了弯腰,又凑近了几公分,双手紧贴裤缝,看得出来他在竭力克制肢体接触。

“而且,绝不后悔。”

12

明楼的决心让我动摇了。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我小退一步,和他成为了恋人——带定语的,柏拉图式。

我告诉他,永远、休想,碰我一根手指,直到伯禽平阳成年、直到他事业稳定下来、直到……我愿意的那天。

没有哪个alpha能经受住恋人这般的折磨,明楼不是圣人,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我相信不出三个月肯定是他主动提分手。

那天到底是象征性地做了一次,我是用手帮他弄出来的。释放之后他粗重地呼吸着、脑袋沉进了我的肩窝。

“老师,请你等我。”

六个字打翻了我心里的五味瓶。我可以等你,可你,又能等我到何时呢?

我拍他的肩,哽咽着回答,“好。”

13

那时的崔黎明是如此不可理喻,以为他和明楼之间还有数不清的沧海桑田可以拿来蹉跎。

多年后,成为了崔中石的我,隔过刺眼的光阴看着那个单薄又偏执的小傻子,苦笑着做起了事后诸葛亮。

你错的,太离谱了。我告诉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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