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在魔都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自从那天晚上写信被发现糊弄过去之后,魔君为了避免再有农顿摇山的情况出现,开始正常供应王源的一日三餐,虽然生火烤熟这事还是得王源自己来办。
山鹰后来又来了一次,这次王源没有动,坐在地上抽出山鹰腿上的信件,借着月光看完了,虽然看的不是很仔细,大意就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王源已经摸清楚了农顿的实力,它并不能真正看到山上发生的事,它只能感应到生物的活动。看完信后,王源把信纸翻到背面,从尚有火星的炭堆中翻出一根勉强能用的木棍,在上面写字。字实在太大,王源只能写下简单的“农顿会摇山”五个字,然后把信件放回去,把山鹰送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鹰来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王源知道,这是由于人族军队离魔都越来越近所致。魔君变得有些焦躁,每当有魔族来报道时,他总要发一发火。
“好啊,好啊,”一名手臂呈镰刀状的魔将——王源在心里算了算,如果朗格城的魔将也死了的话,那么这个应该是除去农顿外、魔域最后一名魔将了——报告完事务下山后,魔君咬牙切齿地对王源说道,“你们人族干的不错,居然在七天内连破我魔域两座城,血狼骑都拦不住,眼看就要打到魔都来了。不过这样也好,就让魔都成为他们的葬身之所吧。”
王源没有回答,魔君正在气头上,之前有一次他嘲讽了魔君一番,被对方拎着腿就往山下扔,还是农顿在山脚把他接住了。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王源也有了些经验,大概知道了魔君的诡异脾气,也越发沉默寡言起来,每天花上更多的时间来仔细观察魔域,让王俊凯他们进攻时更轻松一点。
对于攻克魔都的很多困难,王源都不是很在意,他只要稍稍一想就能大概知道解决的思路,更不用说身经百战的王俊凯他们了。关键在于那个叫做农顿的魔将,非常麻烦,控制着整座山,而且由于其能在山体中游走的特点,连王思雨都不一定能拖住它。除非真如邓子山将军说的那样,魔将一般都有致命缺陷,就像雾夺的某根脊骨,断掉这跟骨头,雾夺就成了废物。
可是千年以来,人族从来没听说过有农顿这号魔将,九大魔将一直有一位是空着的,即便农顿有弱点,也不见得能被发现。
随着人族军队越来越近,王俊凯虽然没有在信中明写,但王源能感受到他对农顿的担忧。其实,整个人族军队都在想办法解决农顿的问题,但是一直没有提出可靠的建议。
这天晚上,山鹰又来了,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它还带来了一卷草席。王俊凯在信中提到,他接下来会继续为王源提供草席,等到人族军队攻打魔都的时候,王源便可以趁魔君不注意,裹上草席从山上滚下来,王俊凯会在半山接他。魔都山势陡峭,但是突出的尖石却并不多,王源还是有很大可能逃脱的。
信上还写着:“王源,其实用这种方法让你逃出来,我也很过意不去,即便没有突出的岩石,但如此陡峭的山势,加上随时可能被魔族发现,还是非常危险的。越是在人魔战场上厮杀,我就越觉得自己的无能,连我喜欢的人都保护不好,当初的保证就像是一个笑话。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一次,相信我一次,而且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不能安然返回,那我宁愿不回中原。”
王源什么都没写,也没有把信还给山鹰,而是对着南边那片若隐若现的火光,幽幽地说道:“我从来没怪过你啊。”
当初他非要随王俊凯北上时,就从来没想过让王俊凯为自己担忧,但最后王俊凯还是为他担忧了。等人族军队打到半山,魔君早就该提着他去威胁王俊凯和王思雨了,因此只能是王俊凯孤身一人来到半山,独自面对半山腰这些高等魔族的攻击。
就在王源感慨之时,面前的土地突然裂开,农顿从里面探出眼睛,仔细地搜寻这片地区。王源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肩膀上看去。幸好,山鹰已经回去了,农顿发现不了任何东西。果然,农顿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又钻回土里,那片土地很快恢复原样,只是多了些裂缝,人即便踩上去也不会塌。
夜晚重新回归平静。过了一段时间,魔都又震动起来,但只是微微一动便又重归平静,就像是风中的灰尘一样一闪而过,仅仅只有小部分魔族苏醒,发出低沉的、微不可闻的声音,魔君依旧靠在御座上熟睡。
“怪事。”王源自言自语道。
然而第二天就出了问题。当魔君批完一个奏折后,踩了踩地面,喊了声:“农顿。”农顿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出现。
“给朕出来。”魔君又说道。
还是没有反应。
魔君惊讶无比,马上对着山下叽里咕噜喊了一阵。不会一会儿,一只魔族爬了上来,头生七角,耳朵处长了两根尖刺。魔君指着地面,让这只魔族侦查一下。魔族俯下身,将一根尖刺扎入地下,听了好一阵子,才抬起头,对着魔君摇摇头。
魔君顿时大怒,一脚把这只魔族踢下山,转过头对着王源吼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王源不确定地问道:“农顿不见了?”
“你还有脸问朕,说,是不是你干的好事?”魔君直接走到王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根本不是魔将的对手。”
“少跟朕来这一套,如果不是你通风报信,人族会知道有农顿?”魔君一下便抓住了问题的要害。
王源被惊出一阵冷汗,正准备组织语言辩解。谁之恰好在这时,镰刀魔将赶来向魔君报告。
魔君听完报告后恶狠狠地瞪了王源一眼:“算你命大,过会儿再收拾你。”
山下传来喊杀声,人族军队开始进攻了。
魔君需要处理一下人族军队攻城的问题,只能暂时放过王源。他喊来一只七角的魔族,这只魔族在本该眼睛的地方长了两根刺,和之前耳朵长刺的长得挺像,颇有千里眼顺风耳的架势。这只魔族开始仔细观察人族军队的动向,接着便由魔君传递命令,调动军队。当大队魔族经过时,森林也随之摇摆,高大的魔族在山间行走,地面轰轰作响。整座山都陷入了紧张之中。
看起来这个紧张的态势不会很快缓解。王源抓住机会,慢慢挪到一丛灌木旁,取出草席,将它们裹在身上。
魔都确实山势险峻,如果按照王源来时的路,军队根本无法前进,在某些狭窄的道路上,甚至只需要一只六角魔族,便能够阻止大批军队的前进。不过幸好有王源的信件,人族早就做好了准备。
自从发现达嗣城是座山后,军队便抛弃了原来的攻城器件。等看到王源的信件,元帅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回到达嗣城,取回那些攻城器械,虽然已经有一半无法使用,不过再加上在朗格城趁着王思雨换兵器的时间加紧赶制的那一批,已经完全够用了。
数不清的魔族用弯曲的利爪把自己挂在光秃秃的岩壁上,等着人族军队攻山时将对手一举击溃,但等待他们却是硬弩与投石车。
离山脚最近的一个平台,上面是石砌的房屋,存放着那辆魔车,里面的魔族倾巢而出,在弯曲的山路上等候人族军队到来,然而人族架起云梯,直接来到石砌房屋前,从后方偷袭这些魔族。魔族对这些攻城器械毫无经验,一时间无计可施。
其实除去这些,对魔族冲击最大的还是山下临时支起的一个架子,魔将农顿的触手被全部捆住,套在架子上,活像待宰的猪肉,身上还插着几支弩箭,还有火烧的痕迹,不知道人族昨天晚上用了什么方法把它引诱到山脚、再偷袭成功的。而嫌疑最大的那位,脸部受了点伤,正手持方天画戟,大步走在魔都上。
魔君站在山顶,看着战火逐渐向上蔓延,不由得怒骂:“真是笨蛋,一群笨蛋。”
再看到王思雨将一只八角魔族杀死并扔到山下,他决定马上动用人质。谁之一回头,却发现王源早已无影无踪。
“骗子!你们这群骗子!”魔君愤怒的吼声传遍魔都,随后一脚踢倒千里眼,朝山下掠去。
其实对于这次逃跑,王源还是略有些忐忑,王俊凯在信中并没有说从哪里滚下去,只说了他会接应,从目前情况来看,人族军队几乎都集中在南面,王俊凯也应该在那里,但是靠南的一方有魔君,所以他只能选择从北面滚下去,那里应该是以魔族居多,这等于把自己送进狼口。
但是总比在魔君旁边要强。
于是王源趁着魔君观察山下态势的时候,用草席裹住自己,向山下蹦去,感到坡度渐大时毫不犹豫地躺下,像一根圆木一样向下滚落。感觉还行,又快又稳。
然而没等王源放下心来,他就突然觉得身下一空,没有那种与大地接触的感觉了。
看来是碰到了山崖。
“嗷!”虽然一路颠簸,但好在还是被一棵树挡住了去路,这让人头晕目眩的短短旅程总算是结束了,就是撞上树的时候,肚子有点难受。
但是没等王源从草席里出来,就有一只大脚踏住了草席,从大小来看,应该不是人族。紧接着,又有尖锐的东西从草席上划过,应该是魔族的利爪。王源暗暗叫苦,这可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了,现在自己等于是被捆了起来,身上既没有武器也没有盔甲,岂不是任人宰割了?
草席外面一阵嘈杂,踏着草席的那只脚离开了。随后便响起几声嚎叫。难不成是魔族在争夺食物?王源漫无边际地想着。
很快草席就被掀开,映入王源眼帘的是王俊凯担忧的脸。
“还好还好,你没事。”看到王源安然无恙后,王俊凯舒了一口气,俯下身把他抱住。
王源笑了笑,也抱住王俊凯,摸了摸他的头:“我没事,我没事。”
“好了,王源,此地不可久留,你能站起来吗?我先带你下山。”王俊凯把王源扶起来。
但是山顶突然传来一阵雷霆:“你们哪里跑?”
二人抬头看去,魔君正沿着近乎垂直的崖壁向下狂奔,每一脚都会踏出一个大坑,碎石雨点般落下。
“王源快走,我拖住他。”王俊凯把王源推向踏雪无痕。但是魔君已经来到了他们头顶,伸出他那平凡无奇的手掌,像二人压来,气势如同地狱的恶鬼,令人窒息。
“自不量力。”魔君嗤笑道。
然而,就在手掌即将落在王源头顶时,一杆闪着银光的方天画戟伸了过来,挡住了魔君的手掌。魔君大吃一惊,向后翻去,稳稳地落在地上。
王思雨及时赶到,挡在三人中间。
“你们两个快走,”魔君再次冲过来,王思雨挡住魔君的手掌,对王俊凯和王源说道,“这儿我能拖住。”
“王源快走。”趁着王源不注意,王俊凯把他扶到马上,自己也坐了上去。踏雪无痕对自己载两个人表示了一点不满,但还是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我们为什么不留在那里帮忙?王思雨好像不是魔君的对手。”王源说道。
王俊凯问道:“你有武器吗?”
王源无法回答。
“现在你手无寸铁,很难自保,我至少要先把你送回到安全地带,再回来帮忙。”
然而王俊凯最后也没有把王源安全送回去。就在二人经过一片森林时,一只长的像蜥蜴的魔族从草丛中钻出来,踏雪无痕受到惊吓,跃到半空中。就在这时,另一只魔族风一般飘来,举起和身体极不相称的镰刀状手臂,朝二人砍过来。王源认出这是最后一名魔将,在魔都被围的危急时刻,他居然不在南面御敌而是只身来到北面,着实可疑。
王俊凯举起长枪,却被早有准备的魔将隔开,眼见二人就要被魔将所伤。但是变故突然发生,剧烈的震动随着魔君愤怒的吼声从山上传下,似乎这片山坡都被撼动,魔将一脚踏错,身体失去平衡,撞在马身上,王俊凯和王源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撞飞,落到了一片高草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