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上小娇娘，岳桦枝下少年郎。
“小娇娘，敢问前方何路？”白长山躬身作揖，嗓音清润，端的是当朝少年郎落落大方的姿态。
岳桦有些惊异，长时留于长白山的他还未曾见过外来的人士，只睁着澄澈的眼眸望他，目不转睛。
“小娇娘？”突然之间为一名陌生女郎所凝视，白长山心里浮上丝丝羞赧。
岳桦蓦然回神，巧笑嫣然：“前方呀，是那岳桦长路！郎君如要上山可要当心呀！”
“多谢小娇娘为在下指路。”
“无须多礼，礼尚往来。”
“对了！送你一枝桦树枝条，愿你一路安康！”
“多谢！”
白长山凝视着小娇娘远去的身影，身姿绰约，娉娉婷婷，宛如长白山上吟唱的百灵鸟，欢脱雀跃却又暗含小娇娘风情。
他来不及深思或是品赏，只因他急需岳桦长路边上岳桦的嫩叶和那潭中雪水。
步履匆匆擦肩而过，再转身看却是错过。
世人皆传长白山山势险峻，骨壁陡峭，而岳桦长路为山上险恶之最，来人往往有去无回，尸骨无存。令白长山惊诧的是这一路上他竟然安然无恙，丝毫未损，取得嫩叶与雪水途中堪称顺风顺水。当然，他的代价是费时长久，直至夜晚他才将那澄澈的水引入水囊中。
长白山山峰高耸，日间炎热淋汗，夜里寒凉透骨。
白长山准备的棉袄完全不做任何效用，他依旧被冻得全身颤抖，牙关打颤。别无他法，他想与其在此地等死还不如莽撞一把，将长白山闯上一闯！
夜黑雾浓，乌云蔽月，山路里漆黑黯然，看不清前方的路。白长山心生胆怯，抬起的腿预收不收，反反复复。
岳桦林深处，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沙沙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愈发心惊胆颤。白长山咽了咽唾液，屏住呼吸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夜间浓雾霾霾，凉风徐来，吹来一道微弱却明堂的光亮，是一个娇小的身影。月，也不再害羞，以云作绢，犹如婉约少女。
“郎君可是迷了方向？”暗黄的灯亮洒落在小娇娘的脸上，柔和又温暖。
“小娇娘？你怎的也一并上山了？夜里危险，你不该如此作为……”
“哎呀！我在院墙上左右瞧了瞧，始终都未曾瞧见你的身影，想着你是不是迷了方向，这才提了灯笼上山。”岳桦林中小娇娘发了光，白长山觉得这比那月还要皎白。
她又开了口：“随我回家吧，家中还有一老翁是我祖父，故此你不必拘谨。”
白长山眉飞眼笑，眉目舒展，当得起世间翩翩少年郎。
一路无言，白长山欲言又止，他实在好奇这小娇娘为何不问一句，这一瞧便是看了一路，到了茅屋才意味犹尽。一夜相处，主人尽责，宾客享乐，比起权贵之家还要舒适。
透过方窗，白长山凝视着窗边皎月，心底勾起了甜方才酣然入睡。
长白山下萍水相逢，岳桦林中一见钟情，世间的蜜当为如此吧……
翌日，白长山匆匆下山，只因山下小镇上有户人家急需这救命药。
“就此谢过老丈。”
岳老丈笑了笑，指了指院门：“不必，你快些下山吧，雪水可是等不得。”
白长山温润一笑，躬身作揖：“再会。”
出了门，白长山有些遗憾，今晨未能面会那皎洁的小娇娘，回头望了望，茅屋孤立于一方天地，与山相融，又为山所斥。
他转身离去。
山路口的岳桦上，坐了一名小娇娘，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娇娘又是谁？
“快些回吧，如若有缘再会！”
白长山驻足，昂起头，“不必有缘！昨日你赠我一枝桦树枝条，今日我许你一言一见钟情，假若我金榜题名，我定会风风光光来长白山娶你过门！”
岳桦巧笑嫣然，风清日暖：“好呀！”
两人相视一笑，清风浮动，带起了发丝，远远望着竟然是尾发交缠，宛如结发。
白长山眉清目秀，眼里荡漾着笑意，转身走了。风里带着他清润的嗓音：“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相知……”
望着郎君渐渐模糊的背影，岳桦口中念着那句“君相知”。
多年以后，白长山当真中了状元，衣锦还乡。他带着媒婆步步登山，迎着清风，心情明媚，他，是来还诺的。
依旧是熟悉的那棵岳桦立于山路口，只是岳桦树断了枝，愈加矮小。恍惚间，他心里浮现了烦躁，直达手脚，指尖寒凉。白长山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一步一步登山造访。
半柱香后，那顶茅屋再次出现在眼前，远远地还能看见那素衣粗布在风中飘荡。风里忽然含了香，是岳桦的清香。他按耐住心底的焦急和烦躁，轻手轻脚上前叩门。
“岳老丈，岳桦姑娘！在下白长山前来提前了！”
清风寂静，芳香依旧。
半晌，木门“吱呀”一声，步出一名身姿窈窕的小娇娘。
“可是白姓长山郎君？”
白长山羞赧，不敢抬头望前方的女子：“请岳桦姑娘嫁于在下为妻！”
语气愤慨，大有岳桦不答应不罢休的意味。
沉默良久，白长山弯着的腰身愈发恭敬，语气试探：“老丈？”
小娇娘叹了口气：“想必郎君已经金榜题名，衣锦还乡了，既如此郎君还是归家吧……岳桦她不会再嫁与你了……”
白长山蓦然起身，瞧见前面的小娇娘不是岳桦而是一名还有些年幼的女郎之后，白长山喉头干涩：“为……何？”
女郎淡笑：“因为岳桦姑娘已经葬身悬崖了啊……”尾音未消又含了泣音，“张地主家见姑娘貌美，便想强娶姑娘回家，姑娘不屈，跳落悬崖，此生与岳桦作伴……”
清风含香，勾起小娇娘嫣然美丽，终是白郎落了泪，含混了岳桦清香。
长白山上有岳桦，岳桦树下小娇娘；折落树枝蕴情意，乱了清润少年郎。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相知；苦恨刁狼破了意，此后树上再无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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