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轻轻摩擦着玉佩,男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沉很沉,浅色的眸子里笼上了一层阴影,他的动作细致又轻柔,似乎要透过这块残缺的玉佩抚摸谁的脸。
他止住了唇边的笑意,但眼底的神色依旧深刻,透过一层灰影,倒是显得几分缠绵与眷恋来。
眯了眯眼,男人将玉佩贴身放好,想起刚才在心里听到的话,一双美目中神色微碎,竟是又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男人唇角的弧度却无端诡异起来,带着一股粘稠的寒意。
他缓缓半阖上眼帘,墨鸦色的长睫在空气中微微颤动,遮住了眼底翻腾不止的暗色。
男人的呼吸突然就乱了,他垂下弧度优雅的脖颈,抬起原本握着玉佩的手攥紧了胸襟。
剧烈得宛如惊雷的颤动隔着薄薄的布料与冰凉的手指接触,猛烈的心跳让男人眼中的神色更沉,更重。
仿佛一头被压抑在心口的凶兽挣脱了某种束缚,露出了尖锐的利齿,正一步一步地迈着步子,死死盯住看上的猎物,暗自磨牙,只等着跳出去的那一刻,将之拆吃入腹。
长久掩埋在心底的疯狂似乎再也压抑不住,男人的眉宇间萦绕了几分嗔痴与癫狂,似乎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可事实恰恰相反,男人抿紧了唇,含着笑意的眉眼也随之冷寂下来,仿佛有重重白雪压在上头,盖住了即将冲出来的疯狂,像是晚冬初融的湖水,比任何时候都要寒冷而刺骨。那乌黑的长睫也仿佛失了温度与柔软,变得格外冷硬,冰块一样的,在漆黑的眼底投下一道沉重的阴影。
突兀的,男人的眉毛颤动了几下,冷寂在眉宇间扭曲几下,几丝疯意正蠢蠢欲动。
好不容易压下的疯狂,却又夹杂着心魔迅速燃起。
他猛得彻底阖上了眼帘,却依旧没能阻止在眼帘合上的那一刻,从中泄露出的一丝不详的黑气。
黑气一旦泄出,就再也压制不住。它狂乱地在男人的经脉中冲撞着,争先恐后地闯了出来。只不过一息,男人的周身便被那浓郁的不详黑气给包裹住了,衬得那张冷淡的面孔晕浸了几分邪厉。
黑气在桃林间翻涌,嚣张地占了大半的地方,浓稠的黑色像是一团团黑云压在四周,张牙舞爪着。
紧缩眉头,男人放任着黑气从自己的体内不断涌出,本来冷淡的面容上此时却是青筋暴起,面色有些阴邪而狰狞。
此时的白发男人,模样看着倒不像是个正气凛然的正道修士,反而像极了那杀人不眨眼的邪肆魔修。
就在模样看着要坚持不住,彻底失去理智的时候,男人却睁开了眼,眼底隐隐有些发红,可刹那间,暴动的黑气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被什么可怖的事物追赶着,乖乖地涌去男人的眼底。
颜色较深的眼底仿佛蕴含了另一方世界,漫天的黑气被吸引着纳入浅色的瞳孔里,不详的气息几乎要被凝成了实质,化成黏腻的黑水笼罩在清浅的瞳里,透着压抑的狠厉与满满的恶意。
少顷,黑气被尽数吸收,桃林又恢复了方才的生机与平静,可男人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面色却有几分沉郁。
该死,他快要压不住了!
缓缓摸上了面容上那方才随着黑气被吸收个干净而出现的血色花纹,男人再次闭上了眼,由于今日未曾束发,散乱的发丝被风儿吹到前面,若隐若现间,倒叫那血红色的花纹更加显得迷魅了。
妖治的血花在那张面目平凡,似乎除了眼眸和水墨般的秀眉就再也没了优点的脸上绽放开来,艳丽的色彩怒张着魔魅,上面流动着的光华却让那血纹像是活了一般,隐隐透着一股邪气,反倒是让人更加胆寒了。
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白衣修士站了起来,原本清润的双眸中此时却深沉得可怕,浓郁的墨黑充盈着眸瞳,像是无尽的深渊,投不进半点光亮,透着刻骨的压抑与疯狂。
眼中的神色混作一团,明明灭灭,男人的身体此时僵硬得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举步维艰,疯狂与压抑在他的脑海中激烈地斗争着,几乎要拼个你死我活。
艰难地动着四肢,白发男人缓步走向不远处的石桌,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每距离石桌一分,他的神色就平静一分。
等到了石桌旁,男人拂袖坐下时,神色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似乎是压抑战胜了令人窒息的疯狂。
然而,就在下一秒,男人的唇角微陷,突然再一次笑了起来,微凉而甜腻的笑声只让人毛骨悚然。
抬手掩去了脸上妖治的纹路,男人用力抿紧了唇止住笑,进行着疯狂与压抑的最后一次斗争。
他伸手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似乎用的力道不轻,指尖微微泛白。
男人不厌其烦地敲击着一遍又一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压抑住魔障了的执念。
再等一等,只要一会儿……
他蠕动了几下唇瓣,说着无声的话语,似乎这句话起了作用,男人终于平静下来,恢复了以往冷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