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了器炼阁的大门，陆毅然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瞥了眼低头不语的秦越歌，并未询问他和刚才那个白衣小少年是如何相识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
师父吩咐的事已经完成，是时候回去了。
这般想着，他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一动，千泠便浮现在一旁，散发着泠泠冷意，一如它的名字。
“上来。”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只不过一眨眼，陆毅然便已现在了剑上。
他并未回头，冰凉的话语却被清风捎进秦越歌的耳朵里。
已经坐过一次剑的秦越歌不再像第一次那般狼狈，至少他现在已经安安稳稳地站在了千泠上，无需陆毅然的帮忙。
御着千泠飞上了高空，耳边风声鼓鼓作响，吹得人青丝飞扬，衣袍翻飞。
为了防止自己被风吹下去，秦大爷默默凑近了陆毅然，将自己的身影躲在黑衣少年较高的背后，抬手悄悄攥住了眼前翻腾的衣摆。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不喜他人靠近自己的陆大师兄微微一僵，却也没生气，只是默默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
器炼阁内，待秦陆两人离开后，站在柜台后的掌柜不温不火地斜瞥了一眼方才前态度恶劣后趋炎谄笑的小厮，分明面上依旧温温和和的，却吓得那小厮旁边的一账房先生直冒冷汗，面色发白。
这小厮是他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即将弱冠也没个活计做，耐不住亲戚的求助，容易心软的母亲便央着他帮个忙。
被烦的没办法了，他只好把人带来了，还在掌柜的面前再三保证他定会好好工作，哪承想着这人干活的第一天，就给客人甩脸色，嫌贫爱富，趋炎附势的恶劣性子就暴露了出来。
本以为是个好的，现在想想真是恨不得把当初答应母亲的自己狠狠地棒打一头，掌柜的可是最讨厌这种品性不堪之人了。
依照掌柜的性子，把他带过来的自己定会丢了这份活计。想他在这阁内干了数十年，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出过错，哪知今天就败在此人身上， 这可当真是把他给害惨了！
账房先生气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恨不得从来就没有身旁这个站着的便宜亲戚，可这是不可能的。
人是他带来的，把他逐出去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也认了，只是希望掌柜的不要生气才好。
深吸一口气，连脸上的冷汗都顾不得擦，账房先生快步走到掌柜的面前，正要开口时，身着墨青长袍的男人先他一步开口了，语气平淡。
“今天这事就算了。领罚一年的月钱，随后即刻将他送回家去，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往后再出现第二次。”
寥寥几句，便决定了那小厮和账房先生的去留。
他这是不用离开了？
面色苍白的账房先生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等他缓过神来时，掌柜早已不见了踪影。
面色发黑地转头走向脸色极差的便宜亲戚，账房先生也不顾他悔恨交加却又隐隐带着怒火和不甘的复杂心情，暗哼了一声。
他本就不怎么愿意帮这个忙，母亲央着，他才答应的。
而现在，加上掌柜的吩咐，他就更应该快些把他送回家去，眼不见心不烦。
离开柜台，掌柜走上阁内最上一层，上面并未摆放着器物和法宝，这一层不卖东西，空间比下面两层较小，墙面开了三扇小窗，只寥寥摆着几方木桌和几张毯子，也不知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中心最大的一张圆桌上零散着几本书，书旁随意摆放着一尊烛台，米白色的蜡烛被点燃，跃出浅色的火焰，小小的一窜火苗在风中低微摇曳着。
掌柜走到圆桌旁，手指快速翻飞，捏了个决，静待着烛火的变化。
随着手决的完成，火苗猛的一跳，空气仿佛扭曲了一下，荡开阵阵水波似的波纹，随后一张扣着面具的脸出现在波纹中，从脸庞的轮廓中，可以分辨出这是一张男人的脸。
面具不大，只遮住了他的眼额，露出尖削白皙的下巴和淡色的唇。额前垂下的发丝白亮如雪，与面具同色，浑然一体，分不出何处为面具，何处是发丝。
“卡，你给他了？”
男人开口，声音宛若玉石碰撞发出的清脆轻鸣，动听却清冷。
“给了。”掌柜恭敬地颔首，眉目下敛，“如尊主所料，小公子买下了那支白玉簪，并且是和一名白衣少年一同进来的。”
“嗯。”男人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似乎是在做什么， 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辛苦你了。”
“乐意效劳。”
“无事了，你退下吧。”男人挥了挥手，空中的波纹消失了。
掌柜轻轻屈身后，才悄悄离开，往下走去，墨青色的背影缓缓融入阴影里。
烛台内的烛火，跳动几下，灭了。
不大的空间里，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不曾有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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