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界

他活了，她却没有颜面再见他。

如果时光能倒回，如果她能早些看穿这自始至终都是为他们而设的局，如果她能早些吐出陨丹看清自己的心……

可惜没有如果。

自那日从魔界归来，她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还在房门口设下结界。虽她继了爹爹的水神之位，灵力有所精进，但这结界还是挡不住那些灵力高于她的人。不过无妨，他们来看她，她便不言语，待得他们走后，再重新砌一道更坚固的结界。这结界挡不住他们，挡一两个平日里叽喳吵闹的仙子仙侍还是可以的。

她只想好好静一静。

这一静便是半年。这半年里，她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即便是昔日与她关系良好的月下仙人和扑嗤君都未曾撬开她的嘴，更不用说昔日与她有过婚约，如今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

这一日，趁着九霄云殿朝会，群仙毕致，沉寂了半年从未踏足朝堂的水神，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走入，神色冷清得仿佛这世间无一物能真正入她的眼。

锦觅今日正好众仙都在，锦觅有一事想要奏禀。

一如她的神色，这话语也是冷冷的，

锦觅昔日火神叛乱被诛，天下皆知他早已魂飞魄散。锦觅不忍昔日挚友死于非命，强迫太上老君拿出九转金丹，令火神复活。然，陛下既已认定火神叛乱，锦觅私救火神，已触犯天规。陛下向来赏罚分明，此番锦觅之过，依天规，当罚下轮回，历尽七苦。还请陛下下旨，让锦觅即刻下界历劫。

九霄云殿上一片哗然。不曾想，半年未曾开口的水神，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自请下界受罚，更未曾料到，原本毫无生机可言的火神，竟能重生。

润玉觅儿，这是九霄云殿，不要胡闹。

天帝没答允，也没拒绝，但眼神里，却也是满满的惊诧。

锦觅我没有胡闹。

她坚定地看向天帝

锦觅陛下，切莫为了儿女之私，便心软，还是赏罚分明更得人心。

朝堂一瞬静极，天帝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额间青筋已然快要炸裂。

润玉既然水神执意下界，本座便允你下界。不过，这七苦能不能受，本座说了不算，全看天意。

天帝在赏罚分明四字与天界众仙面前终是拉不下面子允了她。

润玉此次水神下界，不由缘机仙子定命。坎坷与否，皆由天定。

说完，他便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走出了九霄云殿。

原来，你终究是不会为了我放弃天帝之位，放弃你始终展现在众仙面前虚伪的赏罚分明。

锦觅苦笑着转身，下界是她这半年来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逃避途径。原本不愿以取金丹救他为由让润玉罚她下界，可若不如此，恐怕再也找不出更合理的理由。

自朝会后，天帝亲自下了封口令，将水神下界的原由改为忤逆天帝。碍于天帝权势，众仙三缄其口，终是没将水神救火神一事传开去。

这样也好。她并不想她在朝堂上闹的这一出传到魔界他的耳中，原本就是她欠了他，没必要大肆宣传她如今花了多少心思救他。那半年里，她听月下仙人和扑嗤君讲过关于他的事，他已将穗禾当做他的救命恩人，恨她入骨。既然再也没有希望，便不要再因为这些事打破他现有的平静日子。她所受的苦，无非是自作自受，只要自己知道，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