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大雪，航班全部延误。
许书意 和表姐乔楚亚 在闹哄哄、乱糟糟的机场整整滞留了七小时，终于熬到飞机起飞。
长时间等候的疲倦让机舱里的乘客格外沉默。雪效的天空灰蒙蒙的。一旁的乔楚亚 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许书意 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端起空姐送来的橙汁喝了一口，黏腻的口感让她立刻感到后悔。
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蹙眉含了一会儿，她还是闭上眼睛吞了下去。
眩晕感持续到下飞机。许书意 极力忍着胃部的不适，闷头拖着行李箱跟在乔楚亚 身后走下阶梯。
凉润的风袭来，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发现，这里正在下雨。
春雨。
迷离灯火映照着南方的雨夜，目光所及的一切好像都被水浸湿，呈现出几分温柔。
高中的另一半时间，许书意 将要在这里度过。
乔楚亚 租住的房子离机场很远。她们站在路边淋着雨，招了好几辆出租车，一听目的地司机就拒载。
乔楚亚 对着汽车喷出的尾气咒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而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
竟然学会抽烟了？
许书意 再次确认，乔楚亚 变了。从前乖巧温柔的她不复存在。所以，大学毕业后的这一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乔楚亚摩托车坐不坐？
不远处讲电话的乔楚亚 ，突然扭过头问她。
许书意都行。
许书意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缓缓回答。
瞥了她苍白的脸色一眼，乔楚亚 轱头对手机里的人说。
乔楚亚下雨骑摩托车不安全，你别过来了，我们打到车了。
她们半个小时后打到出租车。
到达住处，乘电梯上楼时，许书意 从擦的阿姨锃亮的金属梯壁上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倒影。正好像绵绵细雨一点点、一点点的将她浸透了，她能感觉到，连羽绒服里面的毛衣都湿了。
走进客厅之后，乔楚亚 随手一指位于厨房旁边的小次卧，就疲倦地揉着湿发去洗澡了。
将行李拖回房子，许书意关上门，打开灯，微微松了一口气。
手机响起，妈妈发来视频通话请求。她想了想，没有接受。转而发文字过去，谎称表姐休息了，她怕吵到表姐。妈妈嘱咐她要听话，不要给表姐添麻烦，让妈妈在舅妈面前难做。
许书意 把手机放到桌上，屏幕上显示着22:55。凶猛的疲倦感袭来。她将耳边的乱发拨到耳后，蹲下来打开行李箱，打算换件干爽衣服先睡一觉。
随着手臂伸展的弧度，行李箱里的物品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她眼前。
八音盒、红色斗篷、明黄色短裙......不对。
许书意 将行李箱里的东西快速翻看了一遍，眉头蹙紧的同时，她左下眼的肌肉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
怎么会......
在从星城机场离开时，她错拿了别人的行李箱。
这件事直接导致许书意 没有睡好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坐起，转转脖子，在颈椎“咔嚓咔嚓”的不满声中睁开眼睛。阴沉的天色将房间映衬得更显灰暗，还不到七点，她下床去取昨晚搭在空调囗的毛衣。干是干了，但是散发着雨淋过的气味。
腐朽的气味。
许书意 皱皱鼻子，看了一眼展开的行李箱里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衣物，垂下眼睑，穿上了自己仍然潮湿的白色板鞋。
乔楚亚 还了睡觉，客厅里很安静。她留了张字条，说自己要出去一下，会顺带早餐回来。
去机场要转两次地铁。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坐在角落里的许书意 ，垂看头，轻轻用右手手指抠着左手食指的指甲。它感到局促不安，
春风的南方大多数人只穿一件薄薄的风衣。而她，裹着厚厚的、被雨浇湿后留下淡淡白色印记的羽绒服，大大的黑眼圈甚至占据了半张脸。这样的她，感受到的都是别人探究的目光。
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她用手抹去。
终于到站，许书意 向前儿步，随着人群下车。正走着，地铁卡从兜里掉出来，落到地上，再起身时，警铃已经响起，“嘀——嘀——”关门提示焦急地俟促着，可许书意 却怔愣在了门中间。
苏慕远小心！
两扇门合拢的刹那，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推了出去。
许书意 踉跄一下，站稳，回过头，地铁已经开走。车厢里模糊的面孔飞速掠过，那个有力的男声尾音仿佛还留在站台，她长舒一口气，一直走到机场大厅仍然心有余悸。
找到服务台，她用手叩叩卓面，对着低头玩手机的服务人员说。
许书意您好，我是昨天从星城飞到这里的，但我的行李......
许书意 顿了一下，语气和缓地问。
许书意您可以抬起头吗？
年轻的女人抬起头，有些不耐烦，许书意 看着对方的眼睛，她只有十七岁，可是目光却显得比大多数同龄人厚重，让人很难猜中其中的情绪，又或者说那种情绪看起来不止一种。
许书意我的行李箱在离开机场时，和另外一个人拿错了。
她一边回忆，一边简洁地解释着。
许书意对方是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我们的行李箱颜色一样，当时，因为星城大雪，机场很多人，大概是我们赶着登机时，搞混了。我想问下，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回来？
那人瘪嘴摇头。
服务员找不到。
许书意能不能联系星城机场调一下监控看看，或者查一下那个女孩的旅客信息，我自己可以联系。
服务员不好意思，这个你得去问星城那边的机场，我们上哪儿去查去？再说了，我们也不可能随便向陌生人泄入旅客信息的。
她再度低下头，去玩手机。
许书意 无奈的抿紧嘴唇，回到机场门口。
天空中泛起了微微的蓝，像是要晴天了。知道父母要帮她转学后，她给自己很长的时间思考究竟要带走什么。
最喜欢的毛衣，最喜欢的格子衬衫，和闺蜜一起转遍大半个城市买到的新日记本，还有那张三年前的夏天在家乡的小公园里，和乔楚亚 拍下的合照......
她装了满满一行李箱，以为带走了这些，就可以带走令她依恋的旧时光。
可现实是......许书意 想到那个摊开在灰暗卧室里的行李箱。她将被迫接受不属于自己的回忆。
回到乔楚亚 的住处门口，许书意 转头望向位于楼道尽头的玻璃窗，深远的目光穿过重重阻碍，仿佛到了她的家乡。
半晌后，她垂下眼睛。
算了。人生没有能够返回的原路，往前走吧。
许书意 紧了紧手指，转动了钥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