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母探望亲戚回来时,正好看到魏大勋对着家里墙上的挂历勾勾画画。说来挂历这种东西也不常用,平时在墙上挂着当摆设似的,这会儿却见他微微躬身仔细看着,不免心下疑惑,问道:“你怎的看起挂历来了?”
魏大勋闻声抬头:“没什么。就算算日子。”
昨夜魏父喝了些酒,回来的时候已经深更半夜,魏母有心让他多睡会儿,便不急着叫醒他,自个儿把给他留的早饭端进厨房。一面走一面新奇地啧啧道:“不是都说现在什么什么发达,年轻人都习惯用手机办事。你竟然用挂历算日子,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拿手机查。”
身后传来魏大勋的声音:“这不一样,这种事要讲究仪式感。”
魏母边开冰箱边往外探脑袋,环视了一圈没看见白敬亭,想着他应该在客房里待着就没多问:“行,反正你一天一个花样。”说着,关冰箱的手忽然一抖。这种事......哪种事?他个小兔崽子算什么日子,一个又没结婚又没恋爱的单身青年有什么日子好算.......
仿佛灵光一闪,魏母直觉不对,忙一个健步冲出厨房揪那不让人省心的儿子。不想魏大勋已不在厅里,魏母扑了个空,只好上前去看那挂历。
好啊......魏母说不上来是喜是气。看前还对他的行为摸不着头脑,看后简直如提醐灌顶——挂历上的2月14日、2月19日下各添了道极轻的横线,若非魏母有心来找,指不定她什么都不会看到。
魏母知晓魏大勋自小有个习惯,会给自己即将完成的事物打些标记符号。例如要求写800字的作文,他会事先在600字和800字那行分别画上一道横线,表示至少写到600字,写到800字后就要收尾。14日是情人节,19日是元宵,他若是只标记元宵那倒还说得过去,连情人节一并标了,那就是心里有鬼。
不然好端端的......他标记个与自己不相干的情人节干嘛,又要在那天做什么?
明摆着就是有了对象,还不肯承认。魏母想。得好好盘问下那个不知好歹敢撒谎的好小子。
白敬亭正坐在客房的床沿上翻一本杂志,听见开门声响,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魏大勋。抬头见他面上带笑,不由也跟着笑道:“刚才在外面干嘛呢?”
“算算日期,还有八天情人节。”魏大勋兀自在白敬亭身边坐下,探头去看他手中的杂志,正好是自己的采访,“我说你怎么有闲心看杂志......原来是看我。”
白敬亭忍不住白他一眼:“什么叫看你。我是刚好翻到!刚好!”
魏大勋素来喜欢看他被自己惹恼的模样,此刻“噗哧”一声笑出来,随即正色道:“你后面几天没什么安排吧?”
白敬亭:“没......吧?”
“你应该不介意这几天都住我家?”魏大勋道。他嘴上问得很客气,看向白敬亭的眼神又写满了不容置疑,简直不能再无赖一点了,分明就是在说——我不管,你刚刚成为我男朋友,我就是不想你这么快走。
白敬亭看得清楚,存心想逗他玩,便专做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不好吧...给伯母添麻烦。”
“我妈巴不得你待在我家,”魏大勋道,“再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你该不会要抛下我一个人回怀柔?”话音里都带了些委屈巴巴的哭腔,一脸苦恼相,仿佛掐他一把脸就能掐出泪来。白敬亭心内称奇,没料到魏大勋的日常演技已到如此炉火纯青。
可他就是止不住想打趣他的心思,仍是道:“才刚在一起没超过三个小时,你就惦记起情人节了?”
魏大勋:“可不是?”
“那你说我待在你家做什么呢,吃饭睡觉看书,还是和你打情骂俏?”白敬亭说完就发现用词不对,想立刻开口改过来,可惜为时已晚。 魏大勋的眸色仿佛就在那一瞬间暗下去,莫名漾起了不知名的光,犹如一只蠢蠢欲动的幼兽,垂涎已久的猎食就近在咫尺却因百般顾忌而不敢贸然上前。他愣怔了一会儿,忽然道:“......谁说不行?”
“而且我有点想对你动手动脚。”魏大勋笑道。那笑是明媚阳光的,内里却暗含了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就在白敬亭的注视下,将手伸进他领口敞开的室内衬衣里,冰凉的指尖覆上白敬亭的锁骨,一点一点地勾勒出细致轮廓。白敬亭羞得不行,他连这种亲密戏都没拍过,哪里能招架住魏大勋的这番撩拨。偏生他的手极不安分,仍是缓缓地往下移,指尖所过之处犹如火灼般滚烫起来。白敬亭腰侧一软差点往后倒,才堪堪用手支着,没想到魏大勋竟借势欺身压上来,另一只手撑在床边,颇有种要将白敬亭吃干抹净的架势。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接着传来魏母的声音:“小白,大勋在里面吗?”
白敬亭连忙起身推开魏大勋,轻咳两声,这才道:“他在。”说着上前开门。
魏母一眼就瞧见坐在床沿上好整以暇无辜羊羔似的魏大勋,想到直接问大勋他肯定不认,白敬亭和魏大勋又向来关系好,有对象这种事说不定会告诉小白。若是在大勋面前问白敬亭这件事,看他俩的神色就能分辨是有是无。忙将白敬亭引到魏大勋身边坐下了,自己从一旁拉来张椅子坐好,朝白敬亭道:“小白,阿姨在你这儿打听件事儿。”言罢丢一个眼色给魏大勋。
魏大勋自然猜到是疑心对象这件事,有心想看白敬亭会怎么答,遂专做不知情的样子,只在一旁听着。
“虽然说家长不好过问孩子的私事,但我觉得有些事情非说不可,死瞒着也没什么意义,例如女朋友这回事儿。是吧大勋?”
“啊?......啊。”魏大勋点头。
“阿姨是想问,小白知不知道,大勋交了个女朋友?”
白敬亭只以为是要数落魏大勋或是问自己帮忙,没想到是这么一出。遂转头看向魏大勋,故作惊奇道:“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有道是人中有龙凤,龙中有翘楚。他们二人打起配合来是毫无磕绊顺顺利利,倒有瞒天过海蒙混过关之效。
魏大勋:“我没有啊?”
魏母:“你说没有,那你在挂历上的情人节那格做标记干嘛呢?”
魏大勋:“我和小白要在那天一起出席一个活动。情人节嘛,搞活动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魏母看向白敬亭求证。
白敬亭点头:“是的伯母。”
魏母看看白敬亭,又看看魏大勋,终是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道:“我倒希望你是真有个女朋友。”起身时对白敬亭道:“虽然室内比外头暖和些许,还是要该注意的注意,担心着凉。”说罢出了房门。
白敬亭闻言低头,原来是衬衣扣子在刚才解开了几个,大片锁骨显露在外,顿时想到些不太好的回忆。
魏大勋过来要给他系扣子,结果手被一把推开,抬头就对上白敬亭意味不明的眼神:“没羞没臊。”
“啊?”
“我说你没羞没臊,尽做些......”话音戛然而止,白敬亭还没想到要用什么词来形容魏母来之前魏大勋的攻城掠池,下半句就被魏大勋接上了。
“见不得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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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白敬亭拖着行李箱走在机场平滑的大理石板上,伸手将口罩往下拉了拉,“总得有个契机吧。”
魏大勋沉思片刻,答不上来。
白敬亭等了半晌没听到他的声音,开玩笑道:“总不会是一见钟情?”
你可别说,还真的是。魏大勋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他感觉不一样,有种相见恨晚的架势,现在想来这种狗血情节竟然淋到自己头上,真是始料不及。
“好像是?”魏大勋道,“那你呢。”
“我不知道。有谁睡觉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句话将魏大勋堵得哑口无言,他抬头望向前方的安检,习惯性地拍了拍白敬亭的肩膀:“我随口和我妈编了句情人节那天有活动,没想到你真的有。唉,”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是真的惋惜还是装模作样,“你走得好早。”
白敬亭拍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最后一句有歧义,怎么像你咒我死似的,”分别在即,虽说他们还是朋友时也是聚少离多,但此次毕竟意味不一样了几分,连带着丝丝的难言不舍也涌了上来,“又不是不会再见,以后机会多着呢。”
魏大勋不平:“谁说的?我元宵过后就要进组拍戏,下次见起码几个月后。”
“拍戏,什么戏?”白敬亭道。不怪他感觉奇怪,以往魏大勋接了什么戏在和他唠叨的时候都会说出来,这回确是连一个字都没听到。
“一个IP剧。”魏大勋在他手上轻轻握了一下,“安检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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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为难人的题吧?”白敬亭试探地向助理问道。他不讨厌采访,但是对于某些采访的无聊题目烦之甚烦,总会蹦出一个让你在两者之间做选择的题,选项还毫无意义。
“不清楚,听说比较刁钻,挑的是大众比较感兴趣的。今天情人节嘛,多多少少会涉及一些,理解一下。”助理挪来把高脚椅,“程姐说你尽量答,不想答的也胡乱说几句。”
助理叫佘祁,今年不过二十三左右,年轻但业务能力强,大小事项总能打点得妥妥贴贴。心思也灵巧,作为助理极知分寸,不该管的事就都不会管。她知道白敬亭是刚从吉林回来,心里清楚是和谁待在一起,只是照着经纪人的话叮嘱了几句小心,就没说什么多余。
这边准备妥当,白敬亭将脸朝向摄像机,问题很快接二连三地砸过来。
Q:最近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B:元宵后会进组拍戏。
Q:是哪种类型的戏呢?
B:就是......古装戏。
Q:最期待和哪个演员合作?
B:emmm...和谁合作都挺开心的。
诸如此类规规矩矩的问答持续了片刻,就有一个徘徊在八卦中心的问题冒了尖。
Q: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子?
白敬亭抑制住自己不想回答的念头,这种高频采访题目也不是第一次回答了,若是以前他会含含糊糊地推说没有类型主要看感觉,感觉对了就喜欢。虽然他以前确实是这么觉得,但事实证明他错了,这并非看感觉,而是他压根不喜欢女孩子。
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挠了把头发,足尖顶在地上使高脚椅幅度不大地左右旋转起来。
“看感觉吧这个,最好能安静点,个子不要太高......”他将视线投落到自己的鞋上,心内暗暗对魏大勋道了句抱歉,这完全是怎么与他相反怎么说。
他想起临安检时魏大勋的轻轻一握,手背上似乎还弥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虽比不上小情侣之间的甜言蜜语却是甜在心中。他没有说舍不得,只是以这样温柔细致地方式告诉他不用想他,在寒冽的冬日里犹如细风拂过,预兆着来年春日再见。
或许不用那么久。
结束后白敬亭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来自同一个人的数条微信消息。他点开语言条,将手机靠近耳边,就听到魏大勋的声音通过电磁波从遥远的吉林缓缓传过来。
他回复完后就见魏大勋发来一个链接。链接前头有非常显眼的[山花]二字,似乎是一位粉丝将他们从第一天认识开始的cp糖集合在一起,且图文并叙,比上回白敬亭见到的还要详细几分。
他认真地一条条看下来,不经意间嘴角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