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冰冷的水珠自破败的檐顶缓缓滴落,坠入那一滩泛着幽绿魔气的污水之中,将惨白如纸的憔悴美人漾成一波破碎的影像。
穗禾缓缓抬了眼,望着那三分傲慢七分急迫的隐雀,冷笑一声,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穗禾“没有我的王印,你一样言不正、名不顺,不管你扶持了哪个小皇子,你依旧无法掌握所有权利。”
穗禾虽声音虚弱,那话语之中凌厉的气势却毫不示弱的径直刺入隐雀脆弱的耳膜,这几句话不假,听得隐雀愈加怒火中烧。
隐雀“你如今不过是个谋权篡位的逆贼,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条件!”
隐雀目眦欲裂,怒目而视,愤怒的火焰自那猛然圆睁的双眸之中喷薄而出,对面的穗禾却依旧冷笑着看着他。
穗禾“你若真这么觉得,你就不会来同我谈判。”
穗禾慵懒的倚靠在冰冷的池边,薄雾般的魔气将那张惨白如纸的面庞衬托的愈发诡异起来。
穗禾“我执政数百年,自问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鸟族的事情。虽没什么值得千古传诵的大功,也没发动过任何惊天动地的战争,但护得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你虽给自己冠了个'拨乱反正'的高帽,却惹得民怨沸腾。”
隐雀被戳穿了心中隐秘,却又不便发作,只得将自己气得浑身发抖,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他隐雀筹谋了数百年,什么可能都算过了,唯独漏掉了最难以掌控的民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民心能稳了穗禾偷来的王位,亦能毁了自己抢来的王权。
穗禾“那日你的羽箭将我的心脏洞穿,你以为我死了,可我活了下来。”
穗禾的嘴角愈发张狂,原本了无生气的眸子此刻竟迸射出了精光,如同毒火一般热烈。
穗禾“那羽箭沾了魔气,你说若是我此刻死了,那些拥戴我的子民们又看到了那沾着我的血的魔兵……”
穗禾饶有兴味的摩搓着自己瘦削的下巴,全然不顾早已面色铁青的隐雀,继续不紧不慢的说到:
穗禾“那你的位子,也坐不长久。”
隐雀呵,穗禾公主,如今你不过是一颗弃子,却仍不放弃任何翻身的机会,在下佩服得很。”
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弛,隐雀双手抱臂,装模作样的发出了一阵叹息。
隐雀“可惜呐,天后娘娘已放弃了寻你。你如今所得到的地位、荣誉、权势,哪一样不是她施舍于你的?”
隐雀俯下身,望着那故作镇定却嘴角颤抖的穗禾,冷笑一声。
隐雀“天后娘娘要的是鸟族的强大后盾,而你,只是恰好托生在了羽后腹中。哪怕羽后生出来的是个傻子,天后娘娘一样乐于扶持。你不过是个傀儡,死了便死了。如今我是天后娘娘的合作伙伴,孰轻孰重,你应该心里有数。”
穗禾“怎么—”
穗禾忽的敛了眸中的慌乱之色,转而高昂起头,无所畏惧的与那凶残阴鹜的眸子针锋相对。
穗禾“非要姨母知晓你当初对廉晁上神做出的龌蹉之事,你才肯好好与我交易么?”
隐雀猛的一惊,当年太微与廉晁同时追求荼姚,因廉晁是个与世无争的淡漠性子,所以当时的族长,也就是荼姚的父亲,并不满意他。
而在荼姚择婿的射日大会,隐雀为了立功而放暗箭射伤了廉晁,而太微则是白捡了个便宜,成了荼姚的夫婿。
荼姚的父亲知隐雀是故意为之,隐雀也因此得以被赏识重用,成了位高权重的长老。
隐雀知自己走的每一步路都浸满了鲜血,而此时穗禾尖锐的话语如同一支利箭,将他所有的伪装狠狠的刺穿,迸溅出无数腥臭的血液。
不同于位高权重的穗禾,锦觅不过是个果子精,只是被关押到了普通的牢狱之中,日日与哭天喊地的魔兽为伴。锦觅的“难友”之中,轻则因偷窃而锒铛入狱,重则为打砸抢烧而身陷囫囵,多是罪不至死,受着活罪罢了。
小妖甲“诶,小妖娘,你接着昨天的讲啊!”
对面的牛首大叔扒着铁栅栏,巨大的鼻孔喷着热切的气息,一脸期待的看着锦觅。
小妖乙“老夫没上过天也没去过人间,昨天你说的那些故事新鲜得很!”
锦觅听有人愿意向她请教话本子里的故事,自然是摆出了一副学富五车的模样,像先生那样清了清嗓子,张口说道:
锦觅“咳嗯——上回书说到,那小狐狸婴宁嫁给了王家少爷,却被婆婆怀疑是个妖孽,于是请来了驱邪的法师……”
锦觅边讲边演,时而是那天真烂漫的婴宁,时而是尖酸刻薄的王夫人,偶尔耍几下筷子,当桃木剑刺上几下。
锦觅望着一众“难友”聚精会神的模样,不由得升起一阵自豪之感,仿佛一干魔族皆是她坐下弟子,她则是集大成的圣贤名师。
锦觅“诶,我可得赶紧学会灵修,不然这怎么拿出来讲呢……下次找小鱼仙倌灵修一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