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相较院长室的平和,医务室又是另一副光景了,伴随着几个身影一个接着一个钻入了那扇已经严重变形的木门,细小的木屑不堪重负的坠落声像是细小的导火索燃起了。
尽管几人在走入医疗室前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到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可不是嘛,医务室一片狼籍,深深浅浅的划痕密密麻麻布满了原本洁白无瑕的墙面,像是雕刻家发 狂一般以刻刀损毁自己的艺术品,绷带,药丸,药瓶散了一地,各种医疗用品几乎全部报废了,而病床上正瘫着意识全无的预备生,鲜血几乎布满了裸露的皮肤。
“身上多处伤口尽管看上去极为恐怖,但都是轻伤,经过休整痊愈不难,与其说是因为这些伤昏迷,不如说是因为其他因素,比如吓晕。”
白鹭导师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俊秀的眉头紧锁紧接着又舒展开来,他小心翼翼的用随身携带的匕 首割开黏着鲜 血的外套,查看伤口。
“我们和院长都已经看过录像了,这件事责任不在你们,而且医疗用品损伤大部分是这个预备生的手笔,由他全权负责赔偿。”
科娜洛欲哭无泪的向药物柜奔去,试图抢救出还有用的珍贵药物。
“我只不过是出去喝杯咖啡……”
而半途听闻此事才特意过来看一眼的精英小队显然没有看过录像,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动的手。
“喂,你们四个,我听说他被打成这样是因为侮辱了你们,你们不至于和这种垃圾不如的玩意儿计较吧?”
朔月皱起了眉,虽然语气有些令人不爽,但他毫无疑问是偏向四人的。
“真狠啊,你们谁那么大能耐能把他打成那样还毫发无损?”
狮子堂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这种不尊重人的家伙就该狠狠教训!”
十三姬因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被侮辱而显得义愤填膺。
“在下认为,布布路阁下四人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
阿不思悠悠飘过。
“停了停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饺子看着三位导师将那预备生推着前往备用医疗室,一叠声打断了精英小队,大大咧咧的往后一靠,一副神秘不可测的模样,不料身后竟然是摇摇欲坠的书架,只得慌忙站直,惹得几人忍俊不禁。
“等我们那位美丽可爱的辅助队员出来自有定数。”
“你是说你们那位美……咳,辅助队员?”
然而,在走廊另一边,木门被轻轻推开带起一小片窄窄的阴影,在无痕洒落的阳光中碾开了一小道缝隙,枫糖轻轻带上院长室的门,长长舒了一口气。
白色缎鞋的鞋跟与走廊洁白的地砖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枫糖放缓了脚步,刚刚与院长的对话还时时在脑中回响。
“我没有想到会在和你母亲相遇的地方再见到你,其实在昨天看见你时,我就已经认出你了。”
“昨天?当时不是只有布布路他们看见我了吗?”
“你一进基地的大门我就发现你了。”
“为什么?我记得很清楚,我没有惊动任何一位导师……”
“哈哈哈……傻孩子,因为科森翼龙是我的怪物啊。”
“嗯我知……嗯?”
“哦对,就是你昨天喊的‘小龙’,只要它看见你了,我当然会知道了。”
“那是您的怪物?”
“是啊,记得它昨天还对我讲这是它第三次见到如此肆无忌惮的孩子,第一个是你母亲,第二个是布布路,第三个就是你。”
“……抱歉……”
枫糖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了几声抱歉了,细细想来,她进基地后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需要抱歉。
“你会和你母亲一样留下来吗?”
“会的,虽然可能只是暂时留下。”
“只要你愿意留下,你可以暂时以辅助队员的身份陪在布布路他们身边学习。”
“谢谢您院长,我也会像母亲一样通过招生会的。”
“好孩子,不过最后一项考验是要和自己选择的同伴一起完成的,本校预备生人才辈出,皆是少年英才,你决定好了吗?”
“我想我已经有了决定。”
“是布布路那四个孩子吗?”
“嗯,我很喜欢他们。”
“他们都是好孩子,你不必在意任何人对他们的评价,我只希望你能像你母亲一样,在这里收获真正的友情。”
院长苍老却温暖的手轻轻抚向了她的发丝,她微微抵触了一下,却并没有躲开。
她发现院长对小辈是出奇的慈爱,尤其是对她这个故人的女儿,这个身上染着故人影子的女孩。
“医务室那边还有些事需要你去解决。”
“好。”
正当她开口想要问及母亲的身份以及自己身上那股莫名的力量时,尼科尔却先一步把她送出了房门。
“这是你母亲的选择,我不能告诉你。”
“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双手去感受,去探索,像你母亲一样,做出你自己的选择吧……”
枫糖倚在墙上,看着手中的信,略带疲倦的眨了眨眼,院长对她总是这么好,这位慈祥的长者在她身上倾 注了他的慈爱以及对昔日故人所有的愧疚,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在字里行间拼凑出了母亲的剪影,那个梦境里模糊的身影又清晰了一些。
美丽,强大,意外地有桀骜不羁的一面。
所以“落染”到底是谁?
她又是谁?
她不敢接受尼科尔的慈爱,那些善意是给落染的女儿的,而那个母亲对她而言完全是陌生的——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猛然想起自己似乎还留了四个不中用的笨蛋给那几位导师,她足下频率略快了些,踩着舞步般的步伐向医疗室走去,鞋跟与地面碰撞发出错落有致的细碎声响,身影被拖得很长。
当她迈入医疗室时,出乎意料的没有剑拔弩张的训斥,几位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正和他们聊得其乐融融。
“你们好?”
她很快认出了他们,走廊上的初次见面她还记忆犹新,尤其是对于那青色披风的少年极为潮流的发型。
此时,三位导师终于满头大汗地将裹满白布的预备生从隔壁的备用医疗室里抬出来了。
白鹭拭了拭是额头上的汗水,严肃地对枫糖说:
“下次不能再这样胡闹了。”
枫糖倒是乖巧,自己上前鞠躬,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枫糖下手不知轻重,希望您能原谅。”
黑鹭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枫糖:“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把他打成这样的?他好歹也是高年级学长,怪物还有b级吧?”
枫糖抬起头,目光带着几分迷茫,雾蒙蒙的蓝色一圈圈漾开涟漪。
“我不知道。”
“就好像,他自己突然无法反抗了一样。”
“你果真有神妙的能力。”
狮子堂微微皱眉,训练场的事他多多少少听说了,原本还不信,此刻却信了有十之八九。
斟酌片刻后他最终说出口。“但对他人而言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枫糖的身形似乎微微顿了一下。“确实很不公平。”她的声音低了几分。“或许就不应该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