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师徒最初的日子里,我是疏远徒弟的。绝情殿里陡然间的独处让我颇为不适应,但凡靠近她一点都会,我已经不仅仅是会功力减半,还会心情浮躁,无法做到一贯的心平气和。
诡异的是,我察觉到自己似乎是喜欢与小骨亲近的,以至于在她请求我陪她吃饭时,我竟然答应了。更诡异的是,在刻意避开她的时候,我时常忍不住想知道她在哪里,在作什么。
总之,不时刻掌握她的行踪,我就不舒服。
我没有做过别人的师父,对别人的私事亦无兴趣窥探,想来天底下的师父都是如此吧?关心自己的徒弟是应该的,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告诉自己,既然收她为徒,就应该尽心尽责地教导小骨,将拜师仪式上所说的誓言一一付诸行动。我对她是严格的,顽皮的她不时闯些小祸,不时被我惩罚。
在我不得已为小骨渡了仙身后,不知为何我们之间的半冷不热的局面就此打破了。或许是相处的时间长了距离自然而然地拉近,或许是我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纯真可爱的女孩子能对我这个长留上仙造成什么样的危害。
于是,我开始心安理得地在生死劫和师徒的幌子里享受徒弟无微不至的照顾,渐渐与她亲密无间。
绝情殿上有小骨相伴的那三年里,是我修道千年以来,最快活的时光。
如今想来,先动情的人不是小骨,是我。其实情愫早已经潜伏,只是我们都没有发现。
习惯是件很恐怖的事,她让我习惯了她,也我无法离开她。活了上千年,记不清几经生死的我,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结局,第一次对生命有了留恋——我死了,小骨怎么办?我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我濒于死亡,仙力消散,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甚至沦落为嗜血的魔鬼。更糟糕的是,所有被苦苦压抑的原始欲望渐渐觉醒。那白玉一般的女子宛若喷香的美食,时刻考验着我日渐薄弱的意志。随着身体的虚弱,我的眼前开始出现种种不堪的旖旎幻象,满满地都是我的小骨……
我终于不得不直面一直逃避的事实——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对徒弟不但动了情,更动了欲。
既有了情,又动了欲,最好的结果莫过于结为夫妻。
然而,那将我拉下凡尘的女子方才却拒绝了我的求亲……
突如其来的冷水让我错愕布衣,那始作俑者趁机推开了我。她拉了拉被我扯开的睡衫,媚眼如丝,气息紊乱,脸上的红晕依旧显而易见。
为什么拒绝我?这难道不也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那女子什么解释都没有,自顾自地躲到屏风后,徒留我一人如木偶般站在原地。
我竟然被拒绝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得到。
失落、疑惑、猜想……所有的负面情绪一齐向我涌来。
难道……即使重来一次,小骨在潜意识里仍然不相信我吗?对了,从前她就是这个样子。她相信东方彧卿,相信杀阡陌,相信南弦月,相信任何人……就是不相信我!
还是……小骨的心理还有别的想法?不愿意这么快便许我终身?是了,从前她就是你这个样子。她明明说过要永远陪着我,却当众与那东方彧卿像亡命鸳鸯一般同我对峙!
被她遗落的外衫静静地躺在地上,它是因为方才我们的意乱*情迷中而滑落的。我不禁恼怒起来:都已经与我如此这般……竟然还说什么“不算什么成亲的理由”?在她花千骨看来,这些即使不是互许终身也是可以做得的了?
我悄无声息地闪入屏风后,那没心没肺的女子已经换上了昨日女式胡服,正低着头坐在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看不清表情。
好啊,花千骨你倒是轻松得很!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和缓的语气问她:“为什么?”
不料小骨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我就在她的身后,被我突然问话吓了一跳,雕花木梳“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她没有转身,吞吞吐吐地装傻:“什么为什么……”
伸手将她的身子掰向我,再次问她:“你为什么不与我成亲?”
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你又没说明白为什么娶我。”
我气结:“我认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小女子霎时面红耳赤:“我也说得很明白了,那、那不算什么理由!”
“花千骨!”我整个人如千年寒冰般冻到极点,咬牙切齿地对她说道:“你把我白子画当成什么人?你又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人?既不肯许我终身,为何还要与我做那些……”
“哎呀!不要说了!”听到这话,小骨的脸红得几欲滴血,小手挣扎着捂住我的嘴,忸怩地嗔怪道:“大白天的,你胡说什么……”
我拉开她捂在我嘴上的小手,紧紧握着,眼里满是挫败和伤痛。
就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那女子却蓦然笑出声来——
“师父,你用这种理由,任何女子都不会跟你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