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真凉爽”,金满天边说着边张开双臂,摊开手心去接那星星点点的雨,带着些许犹豫,她在想这场雨来得真及时。在这样炎热的季节里人们为之欢呼雀跃,可自己却有隐隐作痛感。
她的目光散漫如同无法聚焦的相机,眼前的景象无法清晰的映入她的脑海,倒是往事滋生了魔爪,令她不得不陷入沉思。
“必须得爽呀,再不来场雨,我还真怕在这军训最后一天中暑。听学姐她们说今年异常的热,往年准备两个星期的药,今年还不到一个礼拜就都吃完了。”龙芳这话音刚落,颜小草便拍了拍金满天的肩:“满天,我要是晕倒了,你必须得第一个救我”。
金满天被这一拍惊醒,她故意使劲把手中的雨水向颜小草甩去。“呀,这是医学院校,满学校都是学医的,你还怕没人救你?喏,主席台下面那些学姐学长在等着你呢。”
颜小草噘了噘嘴,有着成人的面孔却透着孩童般的稚气。
龙芳摇了摇头:“颜小草,你都是大学生了好吗?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你的小命丢不了。你看足球场外边不是停着120救护车,你要晕了,教官也会把你背去那边的。大家都去躲雨了,我们也快去吧,都快成落汤鸡了。”
学生们在教学楼里躲雨也好一阵子了,各种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楼道,一些教官带的排都已经解散了。
“哒,哒,哒……”,这雨声却在金满天耳边似乎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雨也哗啦啦的越下越大,落在地上、屋檐上、树叶上,溅起水窝然后散开,像烟花一般绽放。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眼眶已经不知不觉湿润了。
“啪啪啪”,这响亮的拍掌声引得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教官。有人在问:“教官,是不是可以走了?”,还有人说:“教官下着雨呢,不会要去训练吧。”
教官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大家直接去吃饭吧,希望你们明天的军训汇演能好好表现。”
“好,谢谢教官,”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满天,你发什么呆呢,走吃饭去了”,颜小草拉着金满天的手往雨里走。
金满天抬头,看到一把灰色格子伞,心里咯噔了一下说:“颜小草,你怎么拿我的伞!”这句话的语气略重了些。
颜小草一脸困惑的问到:“怎么了?我今天早上看到你抽屉有把伞,刚好看到外面天气好像要下雨,我就拿出来了啊,我的伞不是昨晚在食堂弄丢了么?就光龙芳那一把伞也不够我们三个人用啊,这不出门还没来得及说,后来又忘记说了。怎么,我们同一个宿舍,还不能借伞来用一下了?”
“总之以后不准你碰这把伞,我还有另外一把,你要拿就拿另外一把。”以往为人随和的她,在这件事情上显得十分严肃且不讲情面。
“好啦,满天,干嘛这么严肃啦。”龙芳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救场缓和尴尬。
颜小草假装轻松地凑上前看了一眼金满天,“这把伞这么特别啊,可以啊,金满天快说是不是心上人送的啊。”
金满天想说什么来着,可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只是心里在想这把灰色格子伞很重要,很重要。她眉头也紧促了起来,双手的拳头也越握越紧,好像是要把指甲嵌入肉里,让手掌流出血来才肯作罢。
雨滴里都凝结着尴尬,空气让人窒息。龙芳见状便说道:“没事,没事啊,反正都是要用的。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去吃什么,毕竟满足自己的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一辆黑色小汽车从旁边飞驰而过,积水被溅飞。这三个人下意识的往后退让了几步,颜小草也吓得连手中的灰色格子伞都没拿稳,伞被重重的摔在了积水里,淡黄色的泥水毫不客气的在伞里安了家。她大声喊到:“什么人啊,不知道这是学校吗?还开这么快,赶着回去投胎吧你!”
金满天揪着迷彩服的衣领,当年的那一幕又重新浮现在脑海里,甚至眼里都是那血淋淋的一幕。空气里都充满着血腥的味道,金满天就像是沉在满是血的海洋里,只有红色,只有血腥味,她已经憋的喘不过气。
“满天你怎么了,我错了,我下次不拿你这把伞了,别生气了好不好?。”颜小草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后悔莫及。
“颜小草,你别急,我看满天应该是哪里不舒服,你看她喘不来气。”龙芳又转过头对金满天说:“深呼吸,放松啊,是哪里不舒服?”她已经无力回答,任由恐惧在她心里蔓延。
龙芳和颜小草把金满天搀扶到附近的第一教学楼里,她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不停地抖动着。“龙芳怎么办啊,五点半了,都下班了。我们才入学啊,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懂急救啊。不知道120急救车还在不在足球场那边,要不我跑去校医室找老师?”颜小草带着哭腔边说边起身。
金满天一把抓住了她正要迈开的腿,“不用去了,我没什么事,休息一会便好。”
龙芳和颜小草相互对视,默默蹲在金满天左右两侧。颜小草深陷在借伞事件的自责中,她不敢问金满天,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半小时后雨突然停了,只剩下风在尽情的摇曳着树,沙沙作响,连树叶都向大地投了降,投入了它的怀抱。金满天慢慢起身,龙芳跟颜小草默契地搀着她向宿舍走去。
敲开灾难大门的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而是年少的十八岁。阎罗王没有收她,孟婆汤也喝不了,她的身上背着一条血债,生活自然也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