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不过才入冬季,今日的阳光却刺眼得有些泛白。
十日之期已至,白虹贯日的天象似乎预示着即将在昭和殿发生的一切。
李泽淮九皇弟怎么有空来这昭和殿上朝?
李泽淮开口便是讽刺之意,
李泽淮朕可是记得清楚,九皇弟向来无事不出梁王府,今日可是有事要求朕?
李泽言躬身作揖,轻描淡写道:
李泽言臣弟不敢,不过是来瞧瞧,皇兄身子骨是否还硬朗,毕竟皇位得来不易,夜夜噩梦缠身,臣弟是担心皇兄手中的皇权,有朝一日恐为豺狼虎豹所夺。
得来不易,噩梦缠身。李泽淮面色一白,冷哼一声,不作应答。
立在李泽言身侧的李隽恭敬地低着头,两手举着笏板,意味深长地向李泽言投去视线,却意外和这皇叔的视线相撞。
站在李泽言身后的岳不凡小心翼翼地抬了抬头,将李泽言和李隽对视的场景尽收眼底,心头一惊背后一凉,复又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去,看似面上无波,实则心底早已战栗了好几个来回。
这一眼对视,不仅仅意味着梁王向李隽传达着他已经知晓了李隽的计划的讯息,更代表了李隽对这条讯息的完全读取。
而这二皇子眼中的意味深长,更代表了他不会惧怕李泽言的一切防备——他是铁了心要不择手段地夺下这皇权,就像当年他父皇做的那样。
李泽言微不可见地蹙了一瞬眉,又立刻将眉峰展平。
最坏的打算,不过就是李泽淮被李隽刺杀身亡,但他的命本就不是计划最核心的目的。
要救李泽淮的性命,其实只是顺便罢了,李泽言真正的目的,在于让李泽淮亲口承认当年的事实真相,以及,是如何陷害了宛城王氏一家,害得苏瑛家破人亡。
深邃的紫眸一动,瞥了一眼皇座上的黄袍人——依然是一副悠闲的表情——李泽言冷哼一声,将宫殿屋顶的细微声响尽数收入耳中。
一场血战即将开始。
公公退朝——
李泽淮身侧的公公拉长了音调,直穿透昭和殿的殿门而去。
似是为了响应这句尖锐的喊声,又似是收到了信号,昭和殿周围立刻响起了盔甲间的铿锵撞击声。
殿内的许多大臣们都已经乱了阵脚,纷纷询问身边的人都是怎么回事,唯有立于群臣最前方的李泽言和李隽,仍然保持着淡然的神色站在原地。
岳不凡一挥衣袖,身着深灰色盔甲的士兵立刻自殿后涌出,于李泽淮身侧形成一个包围圈,武器一致指向外围。
李泽言淡定地两手握着笏板,双眼平静地正视前方,任由身侧的李隽抽出藏于袖中的短剑指向他的颈侧。
李泽言终于出手了?
李泽言浑不在意地勾起嘴角,缓缓地转过脸,戏谑地看向李隽,
李泽言你和你父亲,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听闻此言,坐在皇位之上的李泽淮面色一白,双手紧紧扣住龙椅扶手上的龙头。
李隽什么意思?
李隽眉头一皱,双眸一眯,敏锐如他,显然已经觉察到了李泽言的一语双关。
李泽言哼,
李泽言用笏板轻巧地挡开抵在他脖子上的短剑,运起内力,李隽的短剑便被他弹开,
李泽言问问你父皇,他会告诉你,当年乾元宫变,究竟是怎么回事。
群臣哗然。
自当年乾元宫变、新皇登基过后,还没有人敢在李泽淮面前提起这件事。
所有人都怀疑此事另有隐情,而如今李泽言在这种情况之下提出,那么事件真相不言而喻。
龙椅上的黄袍人脸色铁青,望向李泽言时,对上他讽刺眼神的那一刻,却又憋红了脸。
最终却如一只被扎破的、纸糊的黄灯笼一般,瘫坐在龙椅之内。
昭和殿外已然被叛军团团围住,贺尊将军与其子贺文,率禁卫军,以包抄之势包围了叛军。
今日南家的长子南枫并未前来上朝,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在殿外也留了一手。
凌肖作为南定侯,手中也握有一部分白家军的兵力。李泽言需要上朝,一旦李隽的叛军得到起兵信号,他必定会被留在昭和殿内,梁王府府兵和部分于北境作战时跟随你们的士兵们则交由你率领,与假扮凌肖的白起一道,于宫门外支援。
而殿内围在李泽淮身边保护他的士兵,是岳不凡手中的一百精兵。
大魏历代先帝为了预防叛军,暗地里给宰相配备了一小部分的兵力,任由他调配,因此岳不凡手里的这一百精兵也算得上是抵御李隽的叛军的有力后盾。
李隽突袭时拥有内应,但却是分布在昭和殿外围,因此让岳不凡守在李泽淮身侧,而这一百精兵藏于殿内随时防备殿外叛军突入。
这样的情景,让李泽言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他所谓的二皇兄,如今安坐在龙椅上的李泽淮,在他从小生活的皇宫里,搅动起一场腥风血雨。
那是一个,永远留存在他骨血里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