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和梁王苏瑛相识的五日后,你便听闻皇帝震怒,要将梁王发配北境讨伐匈奴,白起也被暂时降职,作为梁王的副将,一同前往北境之地。
原本拒绝这门赐婚,是白起先上奏的。
他事先上奏表明自己无意迎娶苏瑛,已经令皇帝震怒,而梁王在那之后再递奏折,简直就是给皇帝头上那熊熊怒火再加了一大把柴上去。
你怒气冲冲地从梁王府跑出来,苏瑛跟着你跑了一段,跟到了王府门口:
苏瑛祁阳!祁阳!!
你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也没理会苏瑛在你身后的呼喊。
苏瑛着急地看向你离开的方向,李泽言跟着她走到王府门口,替她披上了一件披风,扶住她的肩膀:
李泽言回去吧,这里风大。
苏瑛可是祁阳她……
苏瑛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泽言打断:
李泽言白起两口子的事儿,我们别管。他不想让祁阳去自有他的道理,回去吧,小心着凉了。
白起才与你置了气,两手抱胸,皱着眉头冷着脸,下颌骨的轮廓突出,显然是咬紧了后牙,正在生闷气。
苏瑛看白起丝毫没有要追出去找你的意思,到底还是担忧你的安危,于是咬了咬下唇抓着披风,走到白起身边,试探着问道:
苏瑛白起,你真不去追她?
不料,白起竟愤怒地冷哼一声,活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白起苏姑娘不用理她!是我平日里将她宠坏了,让她独自一人想一想!
苏瑛目瞪口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白起已经先后向梁王和她作了一揖,大步离开了。
梁王看着苏瑛瞪大了眼睛目送白起离开,无奈地摇了摇头,见苏瑛转头看向他,才开口道:
李泽言本王刚才说什么?
苏瑛无言以对,只能叹了口气进屋去了,还故作凶狠地对李泽言说:
苏瑛你要是像白起那样留我一个人在京城里,我也和祁阳一样,就这么跑出去……!
李泽言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跟着苏瑛一道进屋去,看着苏瑛解下披风挂好,又打开香炉,加了些龙涎香入内。
苏瑛正拿起小团扇替香炉扇风,好让香气蔓延得快些,却被李泽言一把握住了手腕:
李泽言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
她惊异地抬头,李泽言眸光沉沉地看着她,没等她开口,他继续说道:
李泽言白起不让祁阳跟着,因为在京城有她爹在,你不一样。
李泽言放开苏瑛的手,踱步到屋子中间的火炉边,用一旁的铁夹翻动着里头的炭火,漆黑的木炭中夹杂着火光,在李泽言沉静的紫眸中跳动着:
李泽言我不在京城,你便没了庇护,若不把你带在身边,那皇帝定不会就此放过你。
火炉里的木炭被那铁夹翻动了几下接触到空气,在一片漆黑中爆出了一些火星子,飘起了淡淡的青烟。李泽言垂眸,将手中的铁夹搁在火炉边,负手而立,转而抬眸望向庭院内。
李泽言这京城,可不比北境安全。
你独自一人坐在房里生着闷气,心说不让你去,那就让白起一个人去那边喝着西北风,看梁王殿下和苏瑛姐姐浓情蜜意去吧。
可是想着想着,你却还是不舍得让白起一个人待在北境。
好好的一个俊俏公子,被那该死的狗皇帝发配到北境去,去吹那边疆的杂砂夹石的风,皇帝不觉得有什么,大手一挥随便决定他的去处,你可不要心疼死。
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你起身开始翻箱倒柜找一些便于行动的服饰,又点了点平时自己攒下来的银子,一并装到包裹里。
现在是冬日,你也早就听闻北境那里气候恶劣,于是又开始扒箱底最暖和的冬装。
既然是跟着他去行军打仗,那自然不能带什么首饰化妆品,甚至连衣物你都带了清一色的男装。
你又清点了一下带的衣物,确认无误后,又盘算起出发当日要如何混入行军队伍中不被发现。
三师兄见过你的男装,他一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你想了想,这件事,可能还是得请苏瑛姐姐帮忙了。
出发前的第三日,你站在梁王府门口,左顾右盼,就怕撞见白起,却被梁王逮了个正着。
李泽言你这小丫头,鬼鬼祟祟的作甚?
李泽言看你贼头贼脑地左右探视,莫名的觉得有点好笑,却仍然板着个脸,沉声问道。
白起居然会看上这么个小妮子?真是闻所未闻。
你被李泽言吓了一跳,一转头一见是梁王殿下。李泽言声音本就低沉严肃,再加上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对旁人,你一对上他,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梁……梁王殿下,我我我是来找苏瑛姐姐的!
他眉毛一挑,你整个人跟着一抖:
李泽言找苏瑛?
李泽言见你这白兔一般的模样,终于是忍不住自鼻腔里发出一声笑音:
李泽言呵……她在里屋,自己去找她吧。
你多、多谢殿下!
你道完谢便躬身绕过他,谁知这梁王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怎的,在你身后悠悠地道:
李泽言今日白起不在。
听李泽言这么一说,你脚步一停,偷偷地转身去看这位梁王殿下,见他状似无意,正拨弄着一旁木架上的一盆兰花。
你只觉颇为尴尬,逃也似的去寻苏瑛了。
李泽言停下手中拨弄那兰草的手,一边转身一边将手负在身后,不由轻笑一声。
白起啊白起,你家小娘子怕是铁了心要随你同去北境。
李泽言一眼便看穿你的所思所想,却不点穿。
他只是很想看看,白起在苏瑛的车轿里发现你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
苏瑛正坐在火炉边伸出双手取暖,却见你脸颊红红地跑进她的屋子,表情活像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苏瑛祁阳?
苏瑛两手交握在身前站起身,看到你来找她显得非常惊喜,
苏瑛你今日怎么有空来这王府了?
你苏瑛姐姐,祁阳是来找你帮忙的。
你压低声音,生怕被站在庭院里的梁王给听了去。
苏瑛找我帮忙?
苏瑛眉头轻轻一皱,便记上心来,
苏瑛要我帮你去北境?
你眼神一亮,笑得愉悦,对着苏瑛点点头。
苏瑛极其爽利地答应了,甚至还兴致勃勃地与你商讨当日如何将你藏匿于轿中,不被白起发现。
你们二人一致认为,最佳的办法,应当是前一日的子时,你悄悄地自墙头翻入梁王府中,在王府里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先藏在轿中,等到了北境,白起也没办法赶你回京城。
出发前往北境的前一日,白起来到梁王府,准备和李泽言规划一下行军路线。
面上和你闹着别扭,其实最近都没看见你,白起心里也总觉得怪怪的。
他进入梁王府,李泽言正站在庭院里等他,见他一路往里走一路左顾右盼,和那日你来这里找苏瑛也是这般模样。
李泽言表情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又欲盖弥彰地握拳举到唇边,掩饰性地清了清嗓,用以往严肃低沉的声音问道:
李泽言找什么?
白起猛地转过头去,发现梁王殿下就站在距离自己几步开外之处,立马躬身作揖:
白起没什么。见过殿下。
李泽言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边进了屋子:
李泽言进来吧。
白起抬头,看梁王转身走进去,又迅速地环视了一圈,然后跨着大步跟上李泽言的脚步。
出行前一天半夜,你在自己的床上留下了一封信,接着又从首饰盒里头,把那支白起送你的凑成一对的簪子给取出来,塞到怀里,将衣物全部打包好,打开窗子一踩窗棂便跃上墙头翻身出了府。
出行当日,白起在梁王府门口等了你好久,都不见你踪影,一直等到出发时间都没等到你,他只好跟着队伍悻悻离去。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你没来送行,其实是因为,你根本就是跟着他一起去了北境。
你躲在苏瑛的轿子里头不敢出声,看着苏瑛和她的丫鬟秋蝶安静地坐在那边。有时她们二人小声说话,你都不敢插嘴。实在是师兄耳力太好,你生怕自己再小声都会被他听出异常,毕竟他就在离车轿后方不远处,和梁王殿下一前一后围住了你们的车轿。
苏瑛看你许久不说话,似是憋得慌,于是伸出手来,让你在她掌心写字。
一路上,你和苏瑛就一直在说自家男人的坏话,先是苏瑛皱着眉头在你手上写李泽言的缺点,说他不苟言笑,还老说她笨蛋,不像白起,对你那么温柔,把你捧在手心里头,还生怕你磕了碰了。
你噘着嘴摇摇头,写道——他才不是这样呢,他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像这次,他被罚去北境,我要跟他同去,居然还生我的气!
苏瑛抿了抿嘴唇,对你摇了摇头,写——那也是他关心你。
不管!你拉过苏瑛的手。他都好几天不和我说话了,到了那边,我也不要和他讲话!
苏瑛小声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感叹你们二人真是小孩子心性。
然而,原本只装两个人的车轿里头装了三个人,白起又不是傻子,这迟早要露馅的。
白起之前也一直跟着父亲外出行军打仗,北境是半荒漠半绿洲地带,车轮在沙地上会下陷一定的深度。
白起一看便知道,两个人的重量,这车轮应该会有多大的吃沙程度,而你们这辆车轿的轮子,吃沙深度完全不对。
白起殿下,请等一下。
白起从后方赶上来叫住了李泽言,
白起苏姑娘的车轿吃沙深度似乎不对。
李泽言一个手势,整支队伍都停下了。
他倒也没有要替你遮掩的意思。因为他心知肚明,白起既然看出车轿上有三个人,那他也没法儿掩饰什么。更何况白起决定的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
李泽言去看一下吧。
李泽言头也没回,随口道。
白起应了一声是,便驾着马来到你们车轿旁,翻身下马,说了一声“苏姑娘,失礼了”,还没等你们有所准备,便一把将轿帘掀开。
你心里一咯噔——这下完了。
白起你给我下来!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白起,见到你穿着男装坐在苏瑛的车轿里,顿时就眉毛一竖眼睛一瞪,凶巴巴地说道。
你被他吼得一抖,看着他力气颇大地将门帘给甩平,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苏瑛。
苏瑛耸耸肩,拍拍你的手臂:
苏瑛下去吧,好好和他说。
两眼一闭,你起身,一脸视死如归地掀开门帘跳下车轿,还没完全站稳,就被白起一把扯过,走到距离大部队较远处才停下。
白起怪不得前几天都不来和我闹,原来是和苏姑娘商量好了?我让你别跟来,为什么偷偷过来?
白起两手抱臂,像教训小孩一样训你,眉头还皱得紧紧的,
白起你知不知道北境很危险,条件也很艰苦?
他这么问你,你觉得自己仿佛被他看轻了。
顿时你就不怕了,底气十足地向他吼道:
你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吃不了苦头的娇小姐是吗?
白起原本只是意思一下,训你几句,却被你一吼,吼得火气都上来了:
白起你跟到这里来,你能适应这里的气候吗?!行军打仗你行吗!?
你气得一张小脸通红,胸口起伏了几下,蓄足了力气,用了几分内力冲他喊:
你只要跟你在一处我就什么都不怕!
蕴了内力的声音显得格外宏亮而悠远,军队的将士们都听见了,纷纷转头朝你们这儿看过来,白起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所有士兵都看着你们,包括骑在马上的梁王,此刻也表情玩味地看向白起。
白起见你又要开口,心里一惊,生怕你再用内力喊话,立刻抬手捂住你的嘴,压低声线说道:
白起算我求求你,别再用内力说话了成吗?
你瞪着他,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的手从你嘴上扒拉下来,踮起脚尖凑近他说:
你白起,你都没见过我行军打仗,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你的食指用力地点着他的胸膛,跟着你说话的节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白起我告诉你,不、要、小、看、我。
看也没看他,你转身就走,脚步轻盈地一跃,手一掀便消失在轿帘后头。
白起站在原地,颇为尴尬地挠了挠后颈,小跑着跑到了马边,翻身上马,正准备绕到车轿后,却被李泽言叫住了。
李泽言难得摆出一副看戏的表情,言语戏谑,语气却一本正经:
李泽言她要跟着你便让她跟着,免得到时候朝思暮想,睹物思人。
白起更加莫名其妙,耳朵一红,两腿一夹,便驾着马跑到了车轿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