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本该了却尘缘的道长,面对此情此景,也不免有些动容:“小公子与山人有缘,既然一年前山人就曾救过小公子,如今也断不会坐视不理。”
沈清听了道长的话,一口气松了半口,恭敬的问:“敢问道长,巍儿他……他这样,可会危及性命。”
道长见此宽慰到:“两位请放宽心,山人方才粗略看了一下,这种邪术并不会立刻害人性命,只是看起来比较厉害。至于详细情况,请容山人再仔细探查一番”,说着便并起两根手指探向沈巍的眉心。
只一小会儿功夫,沈清和长公主就觉得仿佛已过去许久,又等了片刻,长公主实在是沉不住气,正待询问,道长将手缓缓收回,接着冲长公主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后双眼微阖,沉思良久。
“一年前,山人想着不过萍水相逢,往后应该也不会再遇见,故不欲将姓名告知二位。如今遭此变故,若是再藏着掖着便是山人过于扭捏了”,说着便向二位微微颔首:“山人无门无派故亦无道号,为便于称呼,只得为自己命名为巽坤,见过二位。山人方才为小公子探查时,发现这邪术诡讳异常,须得日日调理才能解除,至少也得花废一年半多的时间。”
沈清与长公主闻言并未多想,只觉大喜过望:“巽坤道长如不嫌弃,可在府上住下,将军府定不会亏待于您。”
怎料巽坤道长长叹一声,方才回道:“将军的为人,山人自是信任的,只是请恕山人不能在此处久留。若二位信得过,愿将小公子托付,那么山人愿以修行前途为担保,待真正归来之时,小公子定已恢复康健。”
此话一出,沈清与长公主面面相觑,也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沈易看着小沈巍沉吟片刻,抬头与长公主对视了一眼,确定她与自己想得一样,这才攥了攥拳头做下决定:“我二人愿将巍儿托付给道长。”
巽坤道长用深沉的目光看着两人,郑重的与之达成约定,待到邪术彻底解除以后必将把沈巍送回。
“事已至此,再多留也是无益,山人现在就走,还望二位好自珍重”,语罢就抱着沈巍凭空消失了。
世人皆道大将军沈清的长子满周岁那日突染恶疾,被一偶然路过的医仙带走治病……
巽坤的居所,座落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峰,周围凡是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山,沈巍也就只能这样与世隔绝地度过治疗阶段。
所幸巽坤将沈巍带走以后也并未食言,精心照料,不仅每日为他施法调理,还给他灌输了许多君子之道。沈巍虽然还是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幼儿,但是这不代表他就无知无觉,很多时候一个孩子的直觉比大人还要准确。沈巍知道巽坤道长是良善之辈,也知道这一切是为了让他学好,对于巽坤道长,他还是十分感激的,但不知为何,沈巍隐隐觉得,巽坤道长对他的态度有点怪异。可惜巽坤道长除了为他传授知识以外,几乎不与他说话,所以沈巍也不好询问。
沈巍渐渐度过了最初那段懵懂的时期,到后来巽坤对他说的话他基本上都能听懂了,会用的词汇也多了。大概半年之后,沈巍终于了解到,在他和巽坤相处的时候常常出现那种感觉,是源于巽坤对他产生的某种名叫“恐惧”的情绪。但沈巍自己又着实想不明白,他自认为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巽坤道长这般神通广大,究竟为何会怕自己一个孩子呢?
日子就在沈巍的困惑中一天天过去,再次见到除巽坤以外的人,已是八个月以后……
这天,巽坤卜卦结束后,不知怎的表情莫名有些纠结,对着沈巍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午膳过后,才忍不住说:“令弟已诞于今日午时,且随山人同往将军府一见吧。”
沈巍握住巽坤伸出的手,轻声道了句谢,话音未落,一时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二人就已到达长公主卧房外。
此刻距午时过去已足足半个时辰,听着屋内一刻不歇,惊天动地的哭声,沈巍也实在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不禁道:“他着实,着实有些……”话说一半,沈巍突然卡壳,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接出下文,道了声“有些,不清静……”
这也怪不得沈巍词穷,毕竟那山居平日里连只鸟都见不到,更别说是能与之交流人了,至于巽坤,他整日也只会对沈巍讲那些大道理,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沟通。所以沈巍根本无从了解,这世上还有一种表达贬义的词汇,不知道所谓“不清静”即为“喧闹”。
巽坤见沈巍这么长时间,就憋出了这么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形容,一时间也有些愣怔,因此难得颇为认真的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教育方式,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说真的,巽坤这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沈巍刚到山居的时候,巽坤由于缺乏照看孩子的经验,每天手忙脚乱的,幸亏沈巍要胜过寻常幼儿许多,麻烦事儿也少,不然光凭巽坤自己是绝对照顾不过来的。沈巍对于巽坤的这种情况见得也不少,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又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于是伸出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把巽坤越飞越远的神智拉了回来,挽救了他仙风道骨的形象。
这时,一个婢女开门出来,迎面撞见二人,吓得连手里的碟子都拿不稳了,一下就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只听屋里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