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静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闲晃,她必须把时间都利用起来,学业、打工还有锻炼每一项都不能缺少和偷懒。
从一直生活的秋田一下搬到大都市的东京让她有点吃不消这快节奏的生活,而且最初她也不想搬,但爸爸说让她忘了那件事重新生活。她妥协了,却改不掉那个被人看做是精神病一样的行为,也是这样让她高中的朋友逐渐的离她远去。
有时候一个行为成了习惯就真的改不掉了。
到了大学之后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打工,结交朋友的机会很少,而且确实如紫原敦说的那样她太过阴郁,别说男生了,连女生都不怎么想跟她搭话。
怀揣心事的少女偶尔会在课上神游,有时也会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班里的同学很快就熟络起来,不过她在这些同学里见到了一个奇怪的男生,有人问他为什么要每天手里都拿着不同的东西,他说那是幸运物,每天都要尽人事以待天命。今天拿的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塑料水盆,看着那一脸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在她看来像极了个神棍。
后来她才在班里女生的口中得知他是奇迹时代的绿间真太郎,这个在初中高中时人人皆传如传说般的奇迹时代她有所耳闻,不过高一的那半年她都是在医院度过的,知道的并不多。
现在她才恍然大悟,原来紫原敦也是奇迹时代的一员。
阶梯教室里听着病理学的白川静感到愈发的头脑昏沉,想趴下偷懒睡一觉无奈屋内的灯亮的令人发指而且后座的两个女生一直在窃窃私语让她心情更加烦闷。
即使在那高谈阔论毫无趣味的教授演讲里绿间真太郎依旧听的非常认真,这是她佩服那神棍的原因。
有点想翘课了。
手机的震动声让记笔记的白川没精神的脸立刻一黑了下去,来信人是紫原敦。
——白川仔,我快下课了,放学一起回家吧?
——我不下课,请另寻他人。还有,白川仔是什么,太难听了!
——哦。小白川。
和紫原敦的交情也止乎于发邮件或者偶尔来店里吃饭,说不上多么熟,对两人来说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同级生关系。
紫原敦有时候找上她也是因为同路,谁不想用一个免费的领路人,为此白川静都是义正言辞的拒绝,偶尔拒绝不了那就只能认命。
有时候她都在纳闷,紫原敦这样的男生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白川静觉得世界都清净了。被紫原这一打扰困意也渐渐消失,她拍了拍脸开始认真记笔记,毕竟这充满挑战性和苦逼的临床医学是她自己的选择。
今天不用打工放学后她不打算在校园里闲逛选择去街上淘宝,像她这样阴郁的人是适合自己一个人的。之所以也不喜欢在学校待着也是怕出了校门真的会遇到紫原敦,毕竟这两所大学是对着的,她在心里咒骂到底是谁这样建的。
家离的近就算了,学校也离的那么近,简直丧心病狂。
这样的闲逛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一家钢琴专卖店,橱窗外摆放的黑色三角钢琴做工非常精致,音色也清晰持久。她站在窗前隔着玻璃神色恍惚的伸出手触摸在了琴键的部位,她清晰的记得那个触感和弹出音符的美妙感觉。
以及,座下观众的掌声。
夕阳挂在天边,街上熙攘的喧嚣让她的耳膜只觉得嗡嗡响,橱窗的玻璃反射着少女苍白而悲伤的脸。马路上紧急刹车的汽车摩擦声让白川静僵在原地,模糊中似乎又见到了满目的疮痍和鲜血,还有——母亲的脸。
胸口涌上了窒息感。
白川静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左手手心处的那道疤痕让她颤抖的放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转身离去。
内心的悲痛感袭来,就像潮涌一样翻涌在胸腔却怎么也喷涌不出压得心脏生疼,她所有的梦想随着高一那一场意外已经全部消失了。
她选择了奔跑,不管路人的目光不管耳膜冲击进来的空气带来的沉闷感也不管胸口因为呼吸进来的冷气而胃里不适。
她抛开所有选择发泄一样的奔跑。
拐进了居民区在街角不远处的巷口随便靠墙坐下,她大口的喘着气忽然觉得眼角冰凉,白川胡乱的抹了一把看着在昏黄路灯下飞舞的飞蛾。
飞蛾扑火,就像她一样。
她觉得周围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嘈杂凌乱,心中的阴沉和痛苦令她像是发泄一样狠狠的砸向了右耳,一股钻心的生疼让她觉得内心更加痛苦最后干脆捡起砖头狠狠的砸向了垃圾箱。
都是废物。
已经做不到的事情都成了废物,什么才能和天赋都是屁话。在现实面前还不是要低头,或许直至今日她还是无法放下心中的芥蒂。
不愿意面对这个已经不可能再演奏的事实。
眼眶内涌出的苦涩流到了嘴巴里,干涩的嘴唇裂开的口子被眼泪的湿润留下的是刺破的痛感。
“……小白川,你为什么要打自己的耳朵?”
让篮球社的前野同学给自己带路回家的紫原敦没有料到在楼内的巷口见到了坐在地上发狠砸自己耳朵的白川静,那副样子简直是非常可怕。
也着实让他很吃惊。
女生如第一次一样像是没听到,紫原敦站在墙的拐角处感到很奇怪,旁边的前野也看到了那异常的一幕,记起了是阪烧店打工的那个女生。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很诧异吧,前野拉了拉紫原的衣服小声的问道:“紫原同学,她……她看起来有点不正常啊。”
“嗯,她好像没正常过吧。”紫原敦舔了舔刚吃完薯片的手指,视线却凝视在白川静的头顶上。
她蜷缩的坐在地上看起来很狼狈,黑色头发也有些凌乱,像极了一只流浪的猫咪。
紫原敦伸出手覆盖上了白川静的头顶,旁边的前野吓了一跳以为是要捏爆那女生。
“呐小白川我在跟你讲话啊。”他的手力度适宜却大的不像话,白川静一脸警惕的抬头身体本能的倒退,“为什么要打自己的耳朵啊?”
面前的女生脸色苍白,脸上带泪又带灰土看起来格外狼狈,紫原敦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她内心一瞬竟被这样的白川感到一丝动容。
人少的街区巷口两个男生的出现让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愚蠢的,如果出现的不是紫原敦而是陌生人的话,又会怎么办?
她神色恍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你,你说什么?”她模模糊糊的听到了些什么,但是并不清晰。
“我说啊,你为什么要打自己的耳朵,真是的你的耳朵不好吗?”
让他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明显语气是带着一丝不耐烦,白川静抬头看了看他心中冷笑起来,算他说对了,她竟然没办法反驳。
“我看它不顺眼。”
声音沙哑而冷漠。
“啊?不顺眼也不能打哦,不然会受伤的。”紫原直起身子又撕开了一条巧克力放进嘴里,白川静的眼神里却毫无生机。
有时候她很羡慕紫原敦的天真和无忧。
拥有与生俱来的才能和良好的身体条件让他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根本不用考虑所谓失去是什么滋味的,而他的天真只会残忍的毁掉一个个没有才能而拼命努力的人。
“无所谓。”她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反正已经坏掉了。”
紫原敦不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心里觉得这个女孩子的负能量实在是太深了,叫人很不爽。
“那你为什么哭啊?有人欺负你了?”
“……”
吃巧克力的声音让她越发觉得烦躁。
“唉。”紫发少年叹叹气,“女孩子就是麻烦动不动就哭,明明很弱就不要那么拼了。”
“喂!”身后的前野拉了拉紫原的衣角,虽然他的处境更尴尬但是这么说实在是有些过了吧。
他预测不到接下来两人是要怎么对立,纠结的他在考虑是不是趁现在赶紧撤退。
白川静的脸埋在阴影里,她听到这话身体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之后便低声的笑了起来,黑夜里看起来带些诡异的气氛。
“弱者就不能再拼了,是吗?”她问。
“是啊,弱者就是弱者再怎么拼也是没有才能的只会被拥有才能的人取代罢了,到最后还不是在哭?”他答。
远处的鸣笛声模糊而又喧嚣,邻家的电视声忽隐忽现,白川静模糊的听到紫原敦的这句话在幽暗里变得异常刺耳,扎的她耳朵生疼。
“你认为自己是有才能的人?”
“我认为自己一直都是。”他答得干脆而平静。
“所以失去才能的人呢?在你眼里算什么?”她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见着她没有搭话,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气氛再次凝固,紫原敦觉得和白川的对话很没有意思,但却没有离开。
忽然对面的女孩朝自己挥起了拳头,条件反射和本能让他对抗了那一拳,带着薄茧的大手包裹上了白川静温热的拳头。
力气的对抗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紫原敦感觉的到手里的那只拳头在颤抖,他纹丝不动的看着阴影里的白川静,对面的女生没再行动而是张了张口。
“没错,弱者无法抗衡天才,但是有才能又怎么样啊失去了还不是废物一个,你懂不懂?!”
“有才能的你不好好利用才是一个笨蛋啊,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在努力吗?而他们的努力只会被你们所践踏,失去了之后呢,什么都没有了啊!”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少女发泄一样的大喊出来,声音沙哑而颤抖。她不管对面的人是什么反应也不管自己的言语多么的不礼貌,只是发泄出自己想说的话。
她抽出手,从地上捡起背包走回了家。
站在原地的少年保持着之前的模样,整个人却带着恐怖的威慑感看起来异常可怕。他睁开了双眼眉头紧皱一只手捏爆了一根美味棒的包装封口。
“嘁,真是莫名奇妙啊太让人火大了。”
白川静的话他听得非常清楚,她的反驳只是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罢了,软弱无能的想让人碾爆。
紫原敦那一晚很生气,而手掌残存的余温和愤怒却传达到了他的内心。
无趣而让人火大的女人。
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公平的社会,天赋也并不是赋予给每个人,即便是赋予了也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就会被上天收回。紫原敦并不考虑这些无聊的东西,甚至他都不愿去思考他认为的东西所给别人带来的伤害。
因为他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
这个世上没有谁可以解开自己的心结也没有人有义务去关心你的心结,白川静只记得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回到家痛哭了一场,哭的声音也哑了。
回想起高中时代的种种几乎可以让她窒息心碎。
哭到最后,没了眼泪。
烦透了这样的自己。
梦想这种东西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痛哭之后还是要继续面对生活和学业,就算没了梦想她也想好好完成大学的时光,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为了她和爸爸。
也为了母亲。
从那天起她决定更加努力一些,也是那天之后她和紫原敦再也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