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算要回平阳城,必然是要去感谢一番药王的。
药王谷虽尘封避世,但弟子可不少,随处皆可见耕种、晾晒、炼制各种药材的药童。
药王名为孔巳,是一位白发苍苍却又身子骨坚朗、脸上没有一丝褶皱的老者,听闻姬夙要离开,他早早就准备好了沈羲和要用的药浴和口服的药材,装了慢慢的一马车。
沈羲和看着谷中弟子忙碌的往马车上搬大量的药材,刚刚眼底的欣喜顿时又落了下去。
“哼,说着不原谅,现在还不是又巴巴的和人家回去了!”药王为老不尊的打趣,脸上全然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沈羲和虽然被姬夙娇惯的任性了些,但是没什么坏心眼,性格活泼好动,开朗乐观,他的真心喜欢的很。
“药王爷爷!”沈羲和红着脸跺脚。
“好了,先去马车上等本王。”姬夙安抚了一声,意欲支开沈羲和。
沈羲和有些不舍的看了看孔巳,“药王爷爷,羲和要和夙哥哥回平阳城了哦,谢谢你这么久的照顾,以后羲和会来看”说到一半,她又转了话锋“以后有缘再见!”
“去吧!”
沈羲和点点头,跟着身后的丫头秋儿一起往马车方向走去。
确定两人走远,姬夙正色的问“羲和还有多少时日?”
孔巳叹了口气,从怀中掏了一个棕色锦盒给姬夙“不足一年了,这是我师父留下的世上唯一一颗九转丹,只要停止呼吸不超过一炷香,就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但九转丹也不万能的,服下也只能续一个月的命。”
如果小师妹在,兴许能多留沈羲和活些时日,但也同样也不可能解得了七绝,那是七种毒物与七种毒草炼制,且种种都是无解之毒,他倾尽一生所学也只能让各种毒素在沈羲和体内互相牵制,就这也只能是延缓死亡的时间,并非长久之计。
他曾经是西陵杏林村的弟子,排行第四,出师后便来到了中衡四处找人比拼医术,因年少轻狂结了不少仇家,后被仇家追杀得姬夙所救,并帮他建立了药王谷,这颗珍藏多年的九转丹就当报恩一二了。
只要有半年的时间姬夙就可以救沈羲和,但谁又能保证下一次的毒发一定能撑过去,为万无一失,姬夙还是接过了九转丹。
“如果羲和的药用完,你可在派人送信来,我会给她备着。”
姬夙没有什么接话,沉重的抬步往马车边走去。
药王谷距离平阳城只有五日路程,但姬夙却用了十日才抵达,一路走走停停的,带着沈羲和游山玩水。
抵达平阳城后,比他预期去北境的时间早了一个月,却也不会有人敢质疑什么。
“吴叔!”
吴管家愣了愣,殿下回来一点信息都没有,他还以为得等一个月后,看着蹦蹦跳跳飞奔而归的沈羲和,吴管家心里高兴的同时也在为怡景阁里被强制戒五石散的王妃赶到惋惜。
“老奴见过殿下,见过郡主!”
“吴叔,羲和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羲和啊?”沈羲和亲昵的挽着吴管家的手臂,都知道这于理不合,但大家似乎早已司空见惯,朝旭郡主就该这样。
“老奴当然想念郡主,向阳阁天天给您打扫着呐!”吴管家笑了笑,心里为府中发生的事情没办法想摄政王交代而发愁。
“就知道吴叔对我最好了。”
姬夙没有先询问吴管家府中的事情,而是交代沈羲和“本王回房换一身衣服!”
“嗯!”沈羲和正好带了礼物要送给吴管家,也就没有跟着姬夙。
一个月不见的院子里灵香草几乎都被毁坏殆尽,姬夙不禁微微皱起剑眉,不悦的看了一眼角落里趴在窝旁的罪非祸首。
原来,他已经喜欢了长满了灵香草的院子了吗?
雄风是认识姬夙的,看见他撒欢了的跑了过去,在他身边打起了转转。
若不是姬夙雄风也活不过这么长时间,百里琼虽然不如意时会扭掐,却也会好吃好喝供着,只因姬夙曾经说过,这白虎生的漂亮,它的名字亦是姬夙给取的。
可后来百里琼发现,姬夙只是最开始会逗弄雄风一二,后面就厌了,便因养着它吸引不到姬夙的目光而憎恨。
几个丫鬟见姬夙回来,心里都开始发怵,没照顾好王妃的责任一旦怪罪下来,她们万死难辞其咎。
“殿下!”丫鬟们在门口跪了一地。
内室哭肿了眼睛的塔娜闻言,心里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疾步走出去,哽咽道“请殿下救救王妃!”
“都下去吧!”姬夙抬手。
姬夙没有怪罪,亦没有询问的走进了内室,习惯的摆设已经被搬空,只剩下一张床,拓跋格桑卷缩的躺在墙脚,浑身在抽搐。
他极力的压下心头那些不该有情绪,走到她的面前。
拓跋格桑抬眸看了看他,无力的爬到他的面前,抓着他的衣袍一角,沙哑的哀求“给我药,求你......”
姬夙阖了阖眼,弯身一把拉起拓跋格桑衣领拖到铜盆边,用力的把她的头按在了铜盆里,冷凝道“拓跋格桑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你像一只活在臭水沟里的阴暗老鼠。”
拓跋格桑呛了几口水,起初还挣扎了几下,后来直接就不挣扎了,任由姬夙做为。
“给本王起来反抗,本王要你反抗!”姬夙命令,可手上的人就是这么的了无生趣。
五石散是他下令禁止的,深知那是个什么东西,拓跋格桑不过才染上半个月,只要意志力坚定一些,她就可以戒掉。
没想真的溺死拓跋格桑,姬夙恼怒的一把将她扔到了地上。
拓跋格桑的神智被拉回了一些,看着他走向自己,背着光走向自己,多么高不可攀的谪仙啊,可他脸上的冷漠却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姬夙蹲下身体,捏住她瘦的没有二两肉的小脸,“听着,五石散没有多可怕,可怕的是内心的懦弱,你不自救谁也救不了你!”
自救吗?
多么讽刺的话啊!
她是杜晴空啊,她是拓跋格桑啊,要自救干什么呢?
姬夙拿过一旁的馒头扔到拓跋格桑面前,依旧是那副命令的口吻“吃下去!”
拓跋格桑不想吃,她受不了身上的酸疼,更受不了万蚁嗜心的麻痒,什么也吃不下去,只想喝那碗能给她神明开朗的药。
姬夙按住她的头,把馒头塞进她的嘴里,“没有五石散了,本王发誓,从今天起中衡不会在有一包五石散,所以拓跋格桑你若还想惦记就趁早死了这份心,除了自救你别无他法!”
拓跋格桑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殿下在乎吗?”
“在乎!”姬夙肯定的回道。
“是在乎杜晴空还是拓跋格桑?”
姬夙也问自己,他到底在乎的是杜晴空还是拓跋格桑,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是那晚喊他哥哥的杜晴空,而现实又告诉他,他在乎的是拓跋格桑!
“本王都在乎!”他不敢看她那双期待渴望被爱的眼睛。
拓跋格桑似自嘲的笑了起来,含着泪张开嘴咬住了馒头,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吞。
而他的眼中依然没有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