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缘·起

胡同中的四合院，一位青衣扮相的先生正站在院子中央。脸色阴阴沉沉，比下暴雪前平城的天还黑。手上的银票攥了又攥。

“这单子哪个王八犊子接的！这地儿不知道什么地方吗！这地儿的单子都接！合着我看你们一个个都不嫌脏是吧。”

他将手上的银票与帖子一并扔到小厮脸上，小厮的脸被砸的生疼，却也顾不得，便急忙蹲下去捡那银票。

“小郭爷！这地儿…我们也没想到是这地儿界。哪个能知道韩大司令能把我们叫到那去开台啊…”

他转过身，帮着小厮拾起地上褶皱的银票与帖子，将它们摊平，拍给小厮。眉头紧皱。

“咱们这戏班子不缺这几台戏，你赶紧给我退喽！管他什么韩大司令，李大司令。要过寿请戏班子有的是台子唱，可偏偏选在这花楼地界儿…退喽！”

小厮捂着帖子与银票。

“呦！我的爷呦！我的角儿！这可不能退。这韩大司令可是这平城内说得上话的人物，咱要是得罪怹，咱这戏班子在这平城算是完喽。”

“角儿！就算为了这老班主托付给您的这戏班子，您就接喽。郭老班主好不容易在平城津城打下名气，可不能就这么败喽！韩大司令可是连续订了一月的台子，那价儿，您也都瞧见了，能新定做十多件新衣裳，伙计们也能吃上点儿好的。”

那先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挪步到一旁的石凳边，一举一动，颇有那郭老班主年轻时候的气质。

这小厮见他一脸的犹豫，就知道这事儿它跑不了。

咱这位小郭爷，原名奇林，艺名虽与原名字音儿相同，却是上古神兽：麒麟。这郭麒麟小郭爷，年纪虽轻，可是这平城众多戏班子里的新角儿。他父亲老郭班主，一手将自家戏班子发扬壮大，在中原这片地儿，可是备受赞誉。手下更是有不少的能人徒弟，那可都是中原地带各城各县的新角儿。而小郭爷所在的这平城算的上是中原数一数二的地界儿。要是能在平城成角儿，那可就真成了大角儿了。

别看小郭爷年纪轻，但一点都没年轻人的傲气，反而更多些成熟稳重，虽说有时还会耍耍小孩子脾气。小郭爷一身正气，烟酒一点儿不沾，更别说其他的了。这花楼等污秽之地，他是提都不能提起，更何况进去呢。这次韩大司令的帖子可就碰到小郭爷的难处了。但这小郭爷就一点不好：心软。一旦提到父亲的戏班子，和这戏班子中这些兄弟伙计，求他的事儿十有九个准。再加上那老搭档的一两句话，那便彻底妥协了。

那小厮见的差不多，小郭爷的对戏搭档阎鹤祥阎老板也来的正好，小厮挤眉弄眼，想着阎老板，能够帮上这戏班子一把。这阎老板好巧不巧，来这还真有一半为了这事而来的。

“大林子啊，哥听说你可接了个大单子，真要好好庆祝一番。”

这小郭爷听到自己搭档的声音，顿时眼睛亮了许多。这阎鹤祥，可别看大块，深藏不漏这呐，他呀，是小郭爷身边最知心的大哥哥，是小郭爷的纠错机。小郭爷身边的朋友，最信得过的就数阎老板了。

“阎哥，您别听这些小兔崽子的，这单子办在哪儿啊就去。那种污秽之地，怎么唱得了好戏。”

这小郭爷是真希望大哥能给他些意见，让自己心里也有个底。

“我说大林呐，这花楼虽然是做那种事儿的，但是要说的话，在那儿演，也没什么问题啊。那的女人又不会爬上台吃了你。再说了，咱这行的，观众就是衣食父母，算上了，那些人也是观众。”

阎鹤祥顺势在郭麒麟身边坐了下来，瞧着这一身缝缝补补的行头，也开始心疼起小郭爷。就要下雪了，眼看着都冻上了，自己弟弟连套厚的的戏服都没有，这次的大单若成了，第一件行头就要给大林做。

“可…哥…”小郭爷心一软“那便…应下来…”

小厮一听这话，高兴的直绕圈，看着手上的银票与拜帖，想着今年的春节终于能够好好过了。

“诶，这才对嘛。大家伙也能过个好年。顺便啊…顺便我也能看看这平城第一名妓究竟长得多么国色天香。”

阎老板想着逗逗这个闷瓶子，这个闷瓶子，对女人之事一概不放心上，一心只和戏本子相伴，到如今这个该成家的年纪，求嫁的帖子拒了一本又一本，再下去，这老班主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这小郭爷羞红了脸，又羞又恼，羞的是这男女之事他从为接触过，恼的是要带着一班子的男丁去花楼开台，这到时候又是些什么乱子。

“哥，您别搁着逗我了。您呐，还是帮我想想，这孩子该怎么办。”

“孩子，孩子就让班子里的各位老嫂子带着，那地方装备也应该都齐全，用不着多少人。把这些成了年的男丁带上，嘱托一番，也是好的。”

阎老板虽说阅历丰富些，但这在花楼开台子，这倒是第一次，他也是一瞬间没想到这一班子男丁在花楼能搞出什么乱子。

“这戏啊，演好喽，那就是好戏，观众捧了，那就是成功。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今儿个来啊，还有件事儿，我远房有个外甥，这想进戏班子当个打杂活的，您给开开眼。旁的事先放一边去。”

小郭爷线下虽懂得这些道理，却仍是心里不爽，在平城这儿安安稳稳的过了一年，这平城的戏台子多少也都去过，唯独这花楼，他生怕里头唱戏会出什么什么乱子，丢了这郭家戏班子的脸。

花楼现下正是客满之时，这上上下下却乱的一团糟。

“老鸨子！今儿个红袖姑娘怎么没出来，这戏都没滋味了。”

这前台吵吵闹闹，每个坐着的男子怀里搂着一个，嘴里却吵吵嚷嚷的叫着另一个。这台后啊，老鸨子气的头直发涨，对身边这来来往往的小厮丫头们叫喊个不停。

“赶紧给我去找，楼上楼下，别找漏了。这死丫头片子，这时候跑哪儿去了，这台底下可都叫唤着呢！”

有位小厮跑上跑下，可算在后院的草堆找到了这红袖。

“哎呦！我的红袖姑奶奶，这都开台喽！妈妈都气死了，您怎么还在这儿呀！赶紧跟我去台上吧。”

烟熏雾绕之间，眼前的女子看不清全脸，却别有一番滋味。曼妙的身材怕是整个平城都找不到第二位能媲美。脱了鞋子，那红色的脚趾甲闪得耀眼，雪白雪白的皮肤与那红色相映衬。她披着件皮袄子，却遮不住那时起时伏的诱惑，旗袍只开到大腿根子，更是让人浮想连篇。那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卷打在散落的头发上，时不时的扣着一丝一丝的头发。烟雾不停地从她鼻子与嘴里吐出，即使看着也直熏人心。

“你别跟妈妈讲，这手表你收着，当了这价儿能赎你身子。”

她说着递出来只银手表，这金钱的诱惑，花楼的小厮可止不住。

“那姐姐，您可快着些，台下可催着呢！都是些大房大户，您可不能得罪。”

她摆摆手，小厮识相的退下。她属实不想去，这能来花楼的都不是什么好货。今儿个接一个，明儿个接一个，她这身子连她自个儿都嫌脏，不过好的是，她还有个称号在头上，这老鸨子也不能什么事都安排，有些事儿还得随着她。

“真是世事弄人，这该来的还是得来。”

她掐掉手上到了头儿的烟卷，拍拍身上的灰，像楼里走去。

“妈妈～”她解开皮袄子一步步向着台后走去。这步子真是妖娆。

“哎呦！你个死丫头片子，你跑哪儿去了，这台底下都叫唤着呐！赶紧去换行头！”

“妈妈～今儿个我不想换行头儿，反正接下来不是有个戏班子吗。今儿个我也歇歇，唱一嗓子得了。”

“得得得，我的姑奶奶，只要您上去露个脸就行了啊，随你随你，你给我把这帮男的给伺候好喽，怎么都行。”

她整了整凌乱的头发，将胸前的扣子又解开了一个，这凌乱的诱惑是个男子都受不住。她上台时台下的男人都快把房顶喊塌，还未开嗓，台下就往台上扔

金银珠宝。

“今儿个给您唱个贵妃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