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州林府后院,一身淡蓝色长衫的林应,独自身形英挺的站在台阶处,若有所思的抬头望着漫天的瓢泼大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正出神着身上多了件披风,他回头,握住拿披风的那只素手。
林乐瑛被他拽着并肩站在一旁后,看了眼没有半点武将风范的夫君,淡淡一笑:“夫君可是在等离儿?”
“是啊。”林应的眼中似有期待,又有莫名伤感,“离儿有景琰的疼爱,有静妃和兄长的照顾,还有太皇太后的暗中保护,你我夫妻二人也可安心了。”
“我至今还清楚记得,她刚出生时小脸皱巴巴的模样,时间过的真快,眨眼间离儿已经要嫁人了。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她……我也终于理解了,当年母亲送我出嫁时为何会哭的那么伤心。”
闻言,林应抬起因常年征战而长满老茧的大手,爱怜的为妻子拭去了眼角的泪痕:“都老姑娘了,还当自个儿是三岁小孩啊,动不动就哭鼻子,当心让咱家女儿和姑爷知道了笑话你这个当娘的。”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林曦静静的站在那儿,会心的看着已快四十的父亲安哄娘亲的甜蜜情形。自林曦有记忆来,除了军营带兵事,她几乎看不出父亲曾是名动大梁的一代枭雄大将,多年来,她所看到的只是个疼爱妻子的普通丈夫。
多少人羡慕一生的夙愿,便是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安顿好随行的兵士们,萧景琰顶着雨刚跑进林府后院,却见微微笑着的林曦又折了回来。对上萧景琰疑惑的眸子,林曦走过来,伸手抱着了他。如果可以,她想就这样靠他一辈子。
大雨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待天空放晴,林曦才和萧景琰带着礼物,舍了侍从,佯装成刚到的样子欢欢喜喜的入了林府。
林家二老瞧着自家女儿和未来女婿,心中惆怅敢无影无踪,热情的忙让下人备下束州地方菜,拉着他们聊东聊西。
被爹娘溺爱长大的林曦,早已习惯了爹娘如此模样,可萧景琰不同,宫廷礼节迫使他不得不对对亲人们恭恭敬敬的保持着尊卑疏远,所以当他看到这一幕,还有点不太适应,不过很快已融入其中,享受着曾男子触及的父母温情。
用过晚膳,林曦被母亲带回了房间,萧景琰则陪着未来岳父留在厅客里对酌。喝的是林曦临去金陵前酿造的沂源酒。
“景琰。”
听得林应唤自己,萧景琰赶紧应声:“将军请说。”
林应为其斟满酒,平静的问道:“离儿这丫头很让你头疼吧?”
“没有。”口上说着,脑中却浮现出二人初次见面的情形。他记得,当是自己对林曦的第一印象,是这女子果真泼辣。
又饮了一杯后,林应将军语重心长的说:“离儿看着是刁蛮了些,但当你真正了解后,你会发现她是个心思细腻,极重敢情的女子。若非形式所逼,她也不愿意聒噪的令人心烦……景琰,我林应就这一个女儿,她既认定了你,我自不好说什么。但我有一条件,你必须遵守,若你违约,我宁愿她孤单终老。”
为人父母,所欲所求无外乎子女的幸福,萧景琰自是明白:“将军请说,景琰一定遵守。”
“若有一日,你再娶妻纳妾,请你看在离儿对你的情义和林应的薄面上,给离儿一纸休书,让她远走天涯。”
萧景琰一愣,起身行了一礼:“将军放心,我萧景琰别无长处,但信守诺言。景琰既许小曦相伴白首之约,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将军若是不信,景琰愿意起誓,若有一日负了她,定不得好死。”
林应大惊,忙将他扶起:“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二人坐好,继续对饮。而另一边,林曦则被母亲带到了自己住了十五年的闺房。
陈设依旧保持着半年前离开前的样子,林曦怀念的一一抚过它们,待走到床榻,只见上面竟多了一个绢罗包袱。
“打开来瞧瞧。”
林曦依言打开,原是套精细的婚服。
“娘?”
林乐瑛微笑:“三年前就已着手为你准备了,原以为得过个五六年才能用的到,不想竟早了。”
“谢谢娘!”林曦靠在母亲的怀里,同幼年是一样抱着她。
林乐瑛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小声问道:“留在金陵,你不后悔吗?”
确定无人偷听后,林曦缓缓开口:“景琰,他很好。”
“若有有一日他负了你呢?”
“那就要纸休书,策马扬鞭,跑去南楚找你和爹爹。”说完,林曦自个儿都觉得嗤笑,她定了定心神,又说,“此次来束州,随行队伍中有一半都是陛下的亲信,他担忧我会借此机会送你们离开,为暂时打消他的疑心,娘和爹爹必须随女儿去金陵,待景琰出使东海,我便可以送你们离开。”
林乐瑛心下感动,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将女儿抱紧。
直到西窗灯曳,月影成虚,四人才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第二日,天色刚亮,酒还未醒的萧景琰睡的正迷糊时,忽听得有人喊将军府前院走水了,他连忙起身穿衣去看,火势较大,当他赶到时,林应正带着林府下人和驻扎在外的金陵兵士们奋力扑救着,半个时辰后,才得以扑灭,所幸并无人员伤亡,这件事也因此便不了了之了。
于束州又呆了三日,好好游玩了一番束州美景后,这天一早,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折回了金陵。因为要照顾体弱的林乐瑛,返回的速度明显比来时慢了许多,原需五日的路程,足足走了十二日。
刚抵达金陵城下,早有林燮一家和霓凰,以及负责此次招待的夏江前来相迎,众人围在一起寒暄了几句,便结伴先入皇宫向梁帝请安,再参加了当晚准备的盛筵,深夜才返回赤焰帅府,真正的享受亲人团聚的乐趣,一起等待着大婚那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