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棱柩,月儿明,
星云灿,草虫愉
寒屋舍,同堂聚
西灯曳,儿孙笑!”
金陵外围的城墙上,萧景琰陪着林曦趴站在楼顶,遥望着距这儿很远的束州,听着林曦唱着悦耳童谣,也在等待着她给自己的答复。
一个时辰前,他的那一抱,道明了自己对林曦的情义。而林曦却在回应着抱了他一会后,推开了他,并带着他来带了这儿。
天际间有颗流行划过,落在了廊州方向,林曦看着它没了踪迹后,回身朝着萧景琰微微一笑:“我唱的童谣,好听吗?”
萧景琰点点头。
“真的?”
萧景琰见林曦觉得怀疑,连忙解释:“我没有奉承的意思,小曦唱的的确动听。”说到这里,他看到林曦仍是笑着,误以为她还是不相信,复又语气诚恳的说,“我萧景琰从不说假话,我可以起誓!”
“真是头笨牛,跟你说话真的能把人气死。”林曦无语的摇摇头,道明了自己刚才为何反问他的原因,“其实,你应该伤感才对。”
萧景琰不解:“为何这么说?”
“同堂聚,儿孙笑,儿女绕膝,双亲依身。”林曦解释完,眼中的色彩渐渐变得惆怅凝重起来,她盯着蹙眉听自己讲解的萧景琰,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萧景琰答道。
“还说自己从不说假话。”林曦低头一笑,跳上了城墙的石壁,张开手,在上面走着,“其实,你是明白的。我……要回去了。”
“还会回来吗?”心漏了一拍,萧景琰低沉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听得让人心疼。
“不会了。”林曦低头看着失神的萧景琰,挂在脸上的淡淡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尽的不舍,“如果我没有猜错,其实静姑姑早已向你说了我林家眼下的情况,陛下他迟早是要对林府动手的,所以,我必须赶在他赶尽杀绝之前,将我爹娘送出大梁,才能保他们一世无虞。你……明白吗?”
朝堂之上梁帝表面上器重束州林府,实则对其忌惮提防,这一点静妃已经告诉了萧景琰,但他不知道的是,梁帝竟对他们起了杀心。
“不可能!我父王不会的。”
林曦觉得好笑:“萧景琰,你还真是笨的可爱,你身为皇子,朝野之事应该比我要清楚,这里头的水原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混浊。自古以来君心难测,即便是亲生儿子,只要动摇了他的皇位,帝王也照样诛之。……我林曦不过是弱小女子,皇权我反抗不得,却也不愿任其残之。”
听完林曦的话,萧景琰已知她是铁了心要走,明知如此,可他仍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道:“一定要走?”
“萧景琰。”林曦唤了他一声,待他抬头看向自己时,她忽然从城墙上跳了下来,萧景琰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将林曦抱在了怀里。
四目相对,怕自己陷进去的林曦连忙躲开,却伸手环住了萧景琰的脖子,将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萧景琰,若我不是林曦,或许我会嫁给你。而且,我说过,我林曦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完,已逃离了他的怀抱,转身离去。
“若我可以呢。”萧景琰坚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勾玉,林曦莞尔一笑,停下步子,笑面如花的回身望着萧景琰:“你,说的是真的?”
反应过来话中意思的萧景琰,怔愣住了,他误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到林曦盈盈笑脸,他确信是林曦说的。
“你,愿意留下了?”
林曦笑着点点头,突然高喊道:“萧景琰!”
“怎么了?”话音未落,红衣佳人已足尖轻点,使轻功扑到了他的怀里。
这一头恩爱相拥,而城墙的另一头,却是推搡挤骂。
“蒙大哥,你别挤我,我快掉下去了。”
“小殊,咱们躲这偷看不太好吧?靖王殿下没什么,可要是让小曦知道了,我可就惨了。”
“蒙副统领,你就放心大胆的看吧,就算真被发现了,有林殊哥哥担着呢。再说了,这么远的的距离,咱们根本听不清他们讲了什么。”
“就是,蒙大哥,反正咱们就只是看看而已,没事的!”
“那……好吧。”
“唉,蒙大哥你把头收回来,哎呀,再往里头蹲点!啊!蒙大哥你踩到我的脚趾了!”
…………
昨夜回来的太晚,以致林曦今儿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刚刚洗漱完,就有下人来报午膳已好,林曦便高高兴兴的跑了过去。
等林曦落座开吃后,林殊第一次领会到了什么叫做秋风扫落叶,原本刚从军营回来的他,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当他看到自家妹妹醉人的吃相,他已惊得忘记了动筷,只在一旁眼都不眨的盯着林曦。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没听说过饭量也跟着涨的。”林殊喃喃的自语,引得林燮和晋阳公主夫妇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
“什么喜事?”晋阳温柔的问。
“是这样的,昨儿……”林殊顿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当及改口,“没什么,就是昨儿妹妹生辰,得了好多礼物。”
林燮了然:“原来如此。的确是值得高兴的喜事。”
扒拉完最后一口米饭,林曦放下碗筷,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笑道:“我吃饱了,舅舅舅母,您二位慢用,我约了霓凰姐姐去郊外骑马,就先走了。”
“这孩子!”晋阳无奈的摇摇头。
待自家爹娘和妹妹都走了,林殊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忙坐到一边,脱掉鞋子,揉着发疼的脚趾,暗暗垂泪。
这绝对是自作自受,昨夜偷看时,脚趾被蒙挚踩至淤青,刚才又因自己失言,被林曦踩了一脚。这下可好,估计一个月都得像跳蚤一样蹦哒着走路了。
唉!林殊哀叹一声,忆起来方才林曦说约了霓凰一起去郊外骑马,他也顾不得疼了,忙穿好鞋子,蹦哒着往乌兰院跑去。
等他跑到时,却被守卫告知萧景琰和林曦霓凰三人已经走了,扑了个空的林殊,只好又跳着往西郊赶。
西郊的马场很是广袤,金陵城中上至皇子下至官家子弟,一有闲情逸致,便会结伴来此骑马。因此,与他们偶遇的几率很大。这不,四人刚骑了一会,就碰到了献王萧景宣和萧景睿的父亲,也就是宁国侯谢玉
互相行了礼后,献王先开口,不过是对的林曦说:“上回摆筵,明曦郡主误食了藕粉,险些没了性命,事后本王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不知明曦郡主现在身体可好了?”
“献王殿下无需担忧,林曦已经没事了,不然也不会出来骑马。”虽说上回昭仁宫一事,萧景宣是被闷在鼓里的,可始作俑者毕竟是他的生母越贵妃,即便林曦再怎么宽宏大量,也不可能不把对越贵妃的厌恨,连带到萧景宣的身上。
看出了林曦有些敷衍的回答,跟着萧景宣身后的谢玉,淡笑着说:“听景睿说,明曦郡主丹青极好,本侯有个不情只请,不知郡主可否答应,教景睿作画,好让他将顽烈的性子收敛些。”
对谢玉,林曦谈不上讨厌,但也算不上喜欢。但对于景睿,她是真心把他当弟弟疼爱的,所以她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如此,多谢明曦郡主。”
与献王和谢玉又闲聊了几句,萧景琰他们便别了二人,开始尽情的策马狂奔。
晚间,四人又跑到泗水湖畔,生了堆篝火,围着它开心闲聊。从天南地北聊到童年趣事,又从刀枪剑戟聊到蛇鬼神谈。
聊累了,四人将带着的大氅铺在地上,一起平躺在上面,静静的望着满天星光,享受着此刻的舒适宁静。
多年后,当回忆起这一幕时,他们的脸上仍会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也会感叹,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