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清醇,歌舞怡乐,在一片看似祥和的笑语声中,梁帝的寿宴开始了。
比次的寿宴与去年的不同,因过了太皇太后国丧最要紧的一年,这一回的场面明显隆重了许多。所请来的王公大臣相较于去年也多了三倍不止。不过,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云莫离和梅长苏这对与大梁贵人都挂不上边儿的兄妹,也出现在了寿宴之上,而且竟还坐在重要的位子。
有些耐不住好奇的人打听后才知道,原来云莫离竟是梁帝的半个女儿,如此说来,也算是半个公主了,公主和他的义兄被受邀来此,自然在情理之中。
面对其他人的好奇目光,作为当事人的梅长苏和林曦则淡定多了,悠闲地与霓凰郡主品酒聊天。其实不是他们不在意,而是早有穆青在一旁帮他们反驳回击。
正聊的开心时,殿外突然想起了金钟声,一下接着一下,一连敲了九下。等钟声停下,龙袍袭身的梁帝由太子萧景琰和静贵妃一左一右地扶着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众臣见状,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上前行礼高呼:“恭祝陛下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地下齐齐而跪的臣子们,梁帝笑的合不拢嘴:“众卿平身吧。”
“谢陛下。”林曦跟在众人尾后,也站了起来,起身的瞬间,一旁的霓凰梅长苏,还有上方的萧景琰和静妃。五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交汇在一起,片刻后,复又归于平常,安静的陪梁帝观看歌舞。
“云姐姐。我跟你说,跳舞的歌姬可都是纪王府上的,不耐吧!”穆青一面看着,一面还不忘给林曦讲解。
舞蹈很好看,但林曦的心思不在上面,她在意的,是站在大殿角落的莅阳公主。
许是感应到了林曦期盼的眼神,莅阳公主深吸口气,慢慢地走到了殿门处,而后又神色凝重的越过翩翩起舞的舞姬,走到殿中的锦毯之上。
就当众人不解她要做什么时,莅阳从袖中摸出折叠整齐的纸张,重重跪下。
她的做法,立即引来满殿宁寂,除了一些知道内情的人,皆瞪大眼睛盯着她。当然梁帝也不例外,他盯着莅阳手中的纸帛,略有些不悦地说:“莅阳,众臣贺寿之时已过,你先回座。”
莅阳没有理会他的指责,深吸一口气,将手中那封谢玉手书摊开,高举于头,决然道:“请陛下恕罪,不过,臣妹并非贺寿,而是想借此良机,在众位亲贵大人们面前,代罪臣谢玉供呈欺君罔上、陷杀忠良的大逆之罪。”
此言一出,包括梁帝在中的大臣们一愣。
“莅阳,你在说什么?谢玉已死,他的罪朕也处置过了,也没有牵连到你和孩子们,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要在朕的寿上闹?”
“谢玉虽死,但他还有未公布的罪行。此罪霍霍滔天,人神共愤。若不供呈于御前,大白于天下,只怕会引来上天之谴,还请陛下容臣妹详奏。”
听明白了她的来意,梁帝气的拍案而起:“这是什么场合!朕不要听,莅阳,你给朕好回去!”
梁帝阴沉的声音,听的莅阳浑身发颤,但在扭头看到梅长苏和林曦的那刻,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竟支撑她直接对视上上方的虎目,先前的惧怕荡然无存。
“十三年前,谢玉与夏江串谋,令一李姓书生模仿赤焰军前锋大将聂锋笔迹,伪造密告信件,诬陷主帅林燮谋反,欺瞒君主,此其罪一也;为坐实诬告内容,断绝往来信件,谢玉率兵于于雪谷伏击聂锋部将,令其全军覆没,并嫁祸林帅此其罪二也;而后,谢玉在行军途中,谎奏林燮要兵发京城。骗得陛下兵符,与夏江伏兵梅岭,趁赤焰军与入侵大渝军血战力竭之际,不宣旨,不招降,出意不其大肆屠戳,令七万忠魂冤丧梅岭,事后却诬称赤焰军谋逆抗旨,不得不就地剿灭,此其罪三也……”
一连三罪道出,整个武英殿瞬间炸开了锅。也许是因为不堪众臣的议论,亦或是太过震惊,梁帝猛的站了起来:“莅阳,你疯了不成,给朕住口,住口!来人,把长公主带回府去!”
皇帝下令了,但以蒙挚为首的兵士不为所动,过了半晌,蒙挚缓缓走下台阶,扬袍单膝跪在了殿中:“陛下,长公主说的令人震惊,臣请陛下听完长公主所言。”
“蒙挚,你!”
梁帝看着正和自己做对的昔日爱将,心中又惊又痛。
有了禁军大统领相助,莅阳已没什么好惧怕的了,她深吸口气,无视梁帝,继续说道:“梅岭屠杀之后,夏江与谢玉利用所缴林帅金印与私章,仿造来往文书,诬告赤焰谋逆之举由祁王主使,意在逼宫篡位,致使祁王身遭不白之冤,满门被灭,此其罪四也;冤案发生后,谢玉与夏江倚仗兵权朝势,封住所有申冤言路,凡略知内情良心未泯意图上报者,均被其一一剪除,所言不达天听,此其罪五也。五条大罪,桩桩件件由谢玉亲笔供述,决无半分虚言。臣妹阅其手书后,惊撼莫名,日夜难安,故而御前首告,还望陛下明晰冤情,顺应天理,下旨重审赤焰之案,以安忠魂民心。若蒙恩准,臣妹纵死……也可心安瞑目了。”
说完手书上的内容,莅阳松口气的同时,也磕下了重重一头。
这记响首,如雨中惊雷,直击地殿中这些“观雨人”心头激愤,但也击的梁帝雷霆之怒彻底爆发。
只听得“砰”一声,放在梁帝桌前的酒壶茶盏应声而碎,水花溅在了离摔碎之地最近的林家兄妹身上,但他们仍旧如没事人一样不动声色中有一点是非观和良知的地饮茶。
如果不是他们的眼神明显变了,真的很容易令人觉得,这对兄妹只是两个围观过客。
霓凰看了眼他们,拿出手帕帮林殊擦掉了手背上的茶叶,紧接着,又缓缓起身,跪在了殿前:“十三年前,承蒙太皇太后赐婚,将我许配于林殊,如今十三年过去了,此约未废,霓凰以林氏遗属的身份,恳请陛下,下旨重审赤焰祁王一案,还赤焰军和祁王一个公道。”
看着又一个出来帮莅阳的,梁帝冷笑起来:“朕当年就是因为皇家赐婚,才没有牵连你们穆王府。霓凰,你!”
你字话音未落,菜荃又站了出来:“陛下,长公主所言惊骇物议,又有谢玉手书为证,并非狂迷虚言,若不彻查,不足以安朝局民心。请陛下准郡主所奏,指派公允之臣,自即日起重审当年赤焰之案,查清真相,以彰陛下的贤明盛德!”
这一次话音落下,凡是在朝中有一定分量的臣子们,纷纷出列,高喊着:“臣附议!”
就连纪王也慢慢起身:“臣弟以为众臣所请甚合情理,请陛下恩准。”
“你……没想到连你也……”梁帝脚下趔趄,不可置信地盯着这群昔日只知对他俯首生惧的臣子,声音似怒似哭,“你们这算什么?一起逼朕吗?谢玉人都已经死了,区区一封真伪难辨的手书,又能证明的了什么!你们都给朕退下,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