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神奈雪音颤抖地抬起双手，她的双手依旧白净，宛如上好的白玉，一尘不染，但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双手占满了鲜血，她自己也满身鲜血，阴暗、冰冷的压力向她袭来。

“雪音。”松下清斋走到神奈雪音的面前，她抬头看他，但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她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雪音？”松下清斋瞳孔猛缩，神奈雪音没能开口说一句话，直接在他的面前倒下了。

这是神奈雪音第一次生病，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受惊讶过度，多注意休息就好，但她在床上躺了七天，松下清斋也照顾了她七天。

“那时候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会出手解决那人的。”屠夫骂神奈雪音是“小贱人’ ，松下清斋听到后杀意直涌，如果她因害怕而不敢出手，他一定会让屠夫死得更惨的。但那时候，感受到了他的杀气，她依然出手了。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神奈雪音声音轻微。她确实是在感受到师父的杀气后才下定了决心动手的，因为她知道，如果这次她不出手，以后师父一定不会再让她参与这件事的。

“雪音，师父考虑过了，你还是放弃当个杀手吧。”松下清斋摸了摸神奈雪音的头，笑容欣慰，“我有个军官朋友，我会让他帮你的，我会写一封信，等我去世了，你就拿着信去找他，他会帮你的……”

“我不去！”松下清斋话音未落，神奈雪音出声打断，她瞪着他，多的是恐惧，而不是生气，“师父，我不去！”

松下清斋板着脸，“雪音，听话！”

“我不要！”

一老一少就这样相互瞪着，谁也不让谁！最后松下清斋败下阵来，他声音柔和，“雪音，师父时日已经不多了，你一个人，师父不放心啊。”

神奈雪音没说话，她把头蒙进被窝，压制住颤抖的声音，“我知道了。我听话。”

松下清斋叹了口气，起身走开了，等他关上了门，神奈雪音这才小声地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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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人的一生，生老病死，无论是谁，最终都逃不过死亡，即使他曾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神奈雪音十二岁那年，松下清斋过世了。

他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他说她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他只希望她好好地活着。

神奈雪音答应得很好听，松下清斋在过世前嘱咐她的时候，她一直握着他的手，他说一句她就点一下头，不管他说什么她都答应，但是松下清斋过世后，她在他的墓前坐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松下清斋的葬礼一切从简，神奈雪音请了两个人，将棺材埋好，立了块墓碑，然后就将两人给打发走了。他隐居在山林已久，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位军官朋友也不知道，他去世的消息，神奈雪音也没有告诉他的那位军官朋友。整场葬礼，只有神奈雪音一个人为他守灵。

初春的清晨与夜晚，料峭的寒风，她第一次觉得冷，她也第一次觉得，春天这么讨厌。

第四天的时候，神奈雪音觉得头晕眼花，看着松下清斋的墓碑，她才想起他说的话，她这才起身，将家里能吃的都找出来吃了。

家里能吃的已经所剩无几，师父最爱喝的酒也没有了，神奈雪音饿着肚子，在床上睡了一天，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悄悄出门。

两年的时间，她也杀过不少人，即使全是恶名昭彰的人，她也知道，其实这只不过是她为了减轻心里的压力与负担。从那以后，夜晚对于她来说不是期盼美梦的时间，而且化身为地狱使者的时间。

她实在是太饿了，所以她随便找了一座从外观看上去就是大户人家的宅子。她偷偷摸进厨房，找到了食物，还找到了一壶上好的酒，本来准备直接拿了东西就走了，但她没想到的是有一个男生居然也偷溜到厨房了，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但是此时又不好意思直接冲出去，于是她找来小矮桌将食盒放在上面，将酒摆在对面，双手合十，忽然她略微偏头瞥了瞥男生所在的地方，本来以为男生也是与自己一样是进来偷吃的小偷，所以想问问男生要不要一起吃的，但是男生躲开了自己的目光，她只好转头，赶紧吃完走人了。

但是人生总是处处充满意外。

意外的是男生不是小偷，而是这座宅子的小少爷，更加意外的是男生居然也会武功，并且不赖。

神奈雪音没想到自己会输，即使她饿了几天，即使她护着清酒，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输，并且输得那么难看

她被男生从空中打到，直接护着清酒摔了下来，还被男生用脚踩自己的背上。本来她准备咬牙狠拼到底的，但没想到那个男生居然放开了她，还跟她道歉。

男生伸手想要拉她起来，但她一手挥开，自己从地上起来。不知道男生是好心还是太笨，将厨房里很多好吃的食物都打包给了她，他还说，“我的名字是不二周助，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吧。”

薄云走开，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男生的身上，在月光下，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漂亮的蓝色眼睛熠熠生辉，那个笑容，更是直接撞击了神奈雪音的内心。

最后她抓过不二周助递过去的食物，什么话都没说，狼狈地逃了。夜晚的风很冷，正好吹吹她因抓包而发烫的脸。

果然，春天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