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神奈雪音是个孤儿，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记事起她便是与师父生活在一起的，听师父说，在某天他工作完后在回家的路上，师父看到了小小的她被 人扔在了一旁，看着她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师父动了恻隐之心，便把她捡回去了，并且将她抚养长大。

师父是个杀手，杀人便是他的工作，他不会对神奈雪音隐瞒这些，甚至教她杀人的技术与技巧。

神奈雪音在师父的教导下越来越厉害，但是她知道，师父更厉害。每次师父工作完后，身上没有一点伤口，也没有一丝血迹，怎么出去又怎么回来，好像他只是出门散散步而已，不过回来的时候，手里总会提着好吃的，还有一壶酒。师父爱喝酒，但不至于嗜酒如命。

随着神奈雪音的成长，师父也在老去，到了后来，师父不再去杀人，整日待在家中指导神奈雪音的武艺，然后在夜色中自饮自酌。

“其实，我本来是有家人的，妻子，与一个女儿。”师父偶尔在喝酒时会说些故事，但这是神奈雪音第一次，听师父说他自己的故事。

师父名叫松下清斋，听上去是个温和的名字，但其实他是个军官，在某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妻子和女儿被对手劫走，本来只是想以这个来要挟他的，但发生了意外，妻子和女儿真的死了,他知道后一个人闯入对手家中，杀了个片甲不留。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弱点。

“从那以后，我便消失在众人们的视线中，隐居在这座山里，偶尔接个工作糊口。遇到你的那一天，我正好替别人杀了一个人，喝了点酒回来，看见你奄奄一息的，连声音都快没了，我忽然就想到了我的女儿。”

“那你是把我当作你的女儿咯？”神奈雪音偏头问。

松下清斋笑骂，“如果我女儿还活着的话，她一定出落有致，现在嫁了个好人家，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哪像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 说着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可是啊，我没能保护好她们……”

神奈雪音看见师父握着酒杯的手因用力而颤抖，如果不是顾及到她在场的话，恐怕当场酒杯就得碎。

凉风乍起，淡月入云，树叶作响。

神奈雪音感受到了师父身上的悲伤，就像这忽起的凉风，并不强烈，但丝丝渗人冷。

松下清斋眼里有些许破碎的月光，亮晶晶的，却让人开心不起来。

“其实，我的女儿的名字，就是神奈雪音，她是随母姓的。”神奈雪音有些惊讶，但她没说话，静静地听师父说下去。“看到你的那时候，我确实想起了雪音。”

松下清斋顿了很久，神奈雪音轻喊了一声师父。

“没事。”松下清斋吸了吸鼻子，“年纪大了，就爱说这些往事。夜深了，你快去休息吧。”

“好。”

师父真的是老了，在捡到神奈雪音的时候就已年满五十，如今十年过去，他已是两鬓繁霜，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旧疾复发——当初杀到对手家时，他并不是毫发无损全身而退的。

师父之前工作所得的酬金都快用完了，神奈雪音开始在周围的山林里打猎，但师父的医药费已经开始不足了。

“雪音， 我出去一下。”松下清斋整理衣裳，将杀人用的短刀藏好，一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杀手。

“师父。”神奈雪音站在松下清斋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我替你去！”

这并不是第一次松下清斋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还去工作，但从那以后，他每次工作回来都疲惫不堪。

“小丫头片子在家乖乖待着等我回来。”松下清斋看了神奈雪音一会儿，然后略过她走出去。

若是他一人这倒是无所谓，在家里等死就好了，但是现在可不行，现在他有了牵挂，他还要照顾她。

“臭老头才是——”神奈雪音转身，拳头朝松下清斋挥去，“给我乖乖地待在家里好好养病！”

松下清斋半转身，伸手轻松地化解了神奈雪音的拳头，轻轻地一掌推在她的肩上，她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功夫还不到家就别出去丢人现眼。”松下清斋不看神奈雪音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不要去啊，师父……”神奈雪音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要去啊，师父!”

松下清斋终于停下脚步，他回身看着神奈雪音，她跪坐在地上，眼泪不停地流，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师父”。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也有些欣慰。他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伸手轻抚她的头，“雪音，人生在世，总有不得已的时候。”

“你不要去好不好?我替你去好不好？”神奈雪音哭着问。

“你杀过人么?”松下清斋沉声问。

“没有。”一直带着神奈雪音的松下清斋自然清楚，虽然疑惑师父的问题，但神奈雪音还是老实交代。

师父将她捡回去后，两人一直住在山间的小屋里，师父也经常带她出去，但她从没在繁华地带待过太久，她没有杀过人，也不曾有过朋友。

“雪音，‘命’这种东西太沉重了，你背负不起。”松下清斋认真地教导。

看着师父认真的样子，神奈雪音忘记了哭泣。

“师父的杀孽太重，死后是会下地狱的，我不想你步入我的后尘。”

“我不怕！神奈雪音大声地说，像是在为自己壮胆，“只要有师父在，我什么都可以背负！”

“雪音， 听话！”

松下清斋板着脸。

“我打过猎，背负过‘命’！”

神奈雪音的话，松下清斋当然明白，在他生病卧居在床的那几日，她会跑到山上打猎，或是下河抓鱼，最开始的时候她连食物都煮不熟，可是现在，她也能做出一顿美味的饭菜了。她打过猎，背负过动物的‘命’。

他实在想不到，神奈雪音这次会这么倔，怎么都不肯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