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张云雷?”
“是呀,小姐,他可是京城一等一的名角儿,人称二爷。”
宋知意自始至终都未曾将目光从台上角儿的身上挪开半分,小丫鬟还在小声犯嘀咕,她记得,她家小姐原来不爱听戏的呀?
戏台上演至高潮,旦角儿转身翻腰,一套招式行云流水,最后定身抖开折扇,引得台下一片叫好。
莲心也跟着人群叫了起来,还欢快地拍着掌。
宋知意没出声,停驻在旦角儿身上的目光里平添几分笑意。她暗自在心底铭刻下这位角儿的样貌,铭刻下那如花灯般绮丽的三个字——“张云雷”。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旦角儿朝着观众微微欠身,踏着碎步子退场。一抹明艳的色彩消失在戏台,厚重的帷幕缓缓落下。
看客三三两两地散去,宋知意心头忽然泛起一丝没来由的失落。
她足足站了有两刻钟,脚踝处传来阵阵酸痛。望着空旷的戏台,她脑中闪过一丝令人讶然的念头,驱使她忘记双脚的疲累、迈开双腿、几乎是小跑着向戏台后台奔去。
“小姐!您要去哪儿!”
莲心被宋知意突然而来的举动惊到了,连忙追了上去。
宋知意远远将莲心的惊呼甩在身后,她要见到那位角儿,见到张云雷。现在就要。
她冲进后台,戏班子的演员们正说笑着卸妆更衣。忽然一个大姑娘冲了进来,演员们的目光齐齐投向她。
“姑娘您有何事?”
一位领班似的人最先反应过来,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宋知意没有应答。
她的目光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最角落的一张木桌前瞧见了张云雷。她没多想,径直走了过去。
张云雷此刻刚刚摘下沉重的凤冠,妆还未卸,闻声望去,一瞬不瞬正对上来人的目光。
四目相接一刹那,有一束光照进宋知意心间。明亮而温热,照得她心悸。
宋知意正要开口,却又被停滞的思绪止住了话语。
她被张云雷的目光灼伤了。
她看见他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看见他左眉的眉峰比右眉略高一些、她看见他长睫翕动着如同蝶翼、她看见他颊边的胭脂红得恰到好处。她看见这张粉雕玉琢的脸,意识猛然抽离大脑,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姑娘,你……”
“二爷,我叫宋知意。”话语没经过大脑就溜出了口,说完,连她自己也被惊到,“听闻您是京城名角儿,我、我慕名而来……”
她慌忙移开了目光,断断续续吐出字句,却发现愈说愈语无伦次,索性从袖间掏出一块手绢,塞到张云雷手上。
她欲言又止,没等张云雷反应过来,就慌里慌张地转身逃出了后台,正迎面碰上追上来的莲心。
“小姐,你跑去后台干嘛呀?”
莲心喘着气,语气中带着不满。
“莫要问那么多,快些回宋府,晚了被爹爹发现就不好了。”
宋知意加快步伐,双手攥紧了衣袖,脑海中不断浮现方才那一幕,浮现那张俊脸。
那手绢是她十五岁及笄之礼时所绣,只记得她那时瞧上一块水青色的绸缎,便扯回来做了手绢。她不喜女红,针脚笨拙,手绢上歪歪斜斜地绣上了“知意”二字。
她猛然又想起,今日那手绢上还沾上了一片姜黄色的糖渍。于是她双颊迅速腾上一片绯红,发狠似地跺了跺脚,走得更快了。
“哎,小姐,您走慢点儿!”
一回府,宋知意就将自己关进了闺房。
她躺在绣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窗外夜色浓重,星河流转,月朦胧,满地清辉。
初春的夜里,她莫名其妙地嫌热,要支起窗子吹夜风;草丛里有虫鸣,叽叽喳喳,她又嫌聒噪。
她脑海里又将那人的样貌描摹了一千八百遍,她还是睡不着。
“张云雷、张云雷……”
她闭上眼念着,一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