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受伤了,她从高处坠落,昏迷不醒。
我们的孩子也没了。
我连夜从养心殿赶过去,太医说容音的腿,大概是不好了。我蒙了,轻轻握着她的手。
在容音昏迷的那段时日,宁馨去了,我每想起宁馨去时背后的鲜血,就心里难受,那时朝政繁忙,我心烦意乱,但偌大的紫禁城却找不到一个能同我交心的人,我还是去找了容音。
她睡得很安静,她闭着眼睛,静谧而又安详,我对她说:“容音,朕想与你说说话,朕实在是烦闷。”
我说:“朕可以宠幸一个妃子,但觉不能爱,你能懂朕吗?”
我又遇见了魏璎珞,在长春宫,她说:“皇上,您知道吗,先前奴才在长春宫的时候,娘娘说,皇上您勤政爱民,是千古名君,娘娘要教奴才御诗,奴才不想学,但娘娘非要教,您的每一首诗娘娘都能倒背如流,因为,她想了解您,想走进你的心里。”
那时我想,容音,如果我把魏璎珞送还于你,你会不会高兴,会不会就醒过来了。
后来容音醒了,我又与她发生了争执。因为傅恒娶了尔晴,放弃了魏璎珞,容音跪在地上求我,求我收回成命,把魏璎珞许给傅恒。
“或许,皇上是看上了魏璎珞。”
我说她是脑子不清醒了,然后拂袖而去。
而魏璎珞也回了长春宫,她在大雪里三步一跪,走了四个时辰。我每天都去看容音,但我不敢进去,我怕触痛她的伤心事。
纯妃有了身孕,顺利产下一子,我给他起名为永瑢。
那夜容音抱着我,她说她听见孩子的哭声了,她梦见了永琏。我也抱着她,我安慰她:“是永瑢,他跟永琏很像,他也该叫你声皇额娘,过几日朕把他抱来给你看,你也定会喜欢的。”
容音的腿好了。
我又与她有了孩子。
那一日,我记得清楚,是永琏的祭日。我去看了永瑢后独自一人在御花园饮酒。
海兰察问我为何如此伤感,我说:“今日是永琏的祭日,永琏是朕的儿子,天之骄子,聪明贵重,器宇不凡。可是朕没有抱过他,没有夸过他。皇后埋怨朕,是啊,这世间哪有儿子去世,父亲却不掉一滴眼泪的,可是朕是天子,天子不能落泪。”
我迷迷糊糊的去了长春宫。
我看着容音挺起的肚子,笑着对她说:“这一胎必定是个阿哥,上天带走了永琏,它一定会还给我们一个儿子。”
容音也伤感的笑了笑,我又对她说:“朕从来没有抱过永琏,你问问他,还愿不愿意做朕的儿子?”
那夜我宿在了长春宫,我记不清了,我似乎是宠幸了喜塔腊氏。我命她永远不许说出,因为我怕容音,怕她会伤心。
然后,我以为这件事会被永远封存。
容音生下了永琮,永琮是她用命生下的,我抱着永琮,就像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我抱着他给容音瞧,就像是当年抱着永琏一样。
容音笑了,我们在一起,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般幸福,我的想法就像当年一样。
除夕之夜,永琮去了。
我不敢去看容音,因为,我又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我想不出了任何说辞去安慰她,我的口齿笨拙到只能用责任提醒她,可是她彻底崩溃了。
她含着泪看着我:“从我成为皇后的第一日起,我就尊重皇上,侍奉太后,善待妃嫔,我怕行差踏错,怕被天下人指责,我甚至把她们的孩子当成是我自己的孩子,我容音一生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可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又笑了,又一边哭着,她颤抖着声音,撕心裂肺的问我:“皇上,您也不能给臣妾一个答案吗?”
我只能用绳索把她锁起来,我好怕,好怕她会寻死,好怕会失去她。
“皇后,你累了。”
我说。
傅恒恳求我放容音出宫,我不同意,因为我怕会失去她。
那时我说:“不要说是七阿哥,就是皇后,不,就是宫里的女人都死了,朕也要一样若无其事的上朝。”
因为我是皇上。
但是容音真的死了,在我三十八岁,她三十七岁。
她陪伴了我二十年。
她从角楼一跃而下,我对着她的遗体,我斥责她软弱,斥责她经不起风浪,我心底最想斥责的,是她离开了我。
她给我留了遗书,她要保魏璎珞一生平安,我会的,我答应了她,因为她是你的希望。
可是,容音一字未给朕留下,她去的时候,也只着了一件素衣。
富察容音谨拜。
我又想起了,弘历与容音在宝亲王府绘画,习字,共剪烛西窗下。
我哭了,坐在她的床上,哭的泣不成声。
帝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