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场

演出也结束了，一看曹亮被师父叫走，其他人也没了再闹的心思，纷纷换了衣服。孔云龙有心留下来帮小岳收拾一下场馆，却被师叔李菁狠狠瞪了一眼。

李菁面色阴沉：

李菁明天有演出的都赶紧走，回去休息一下，别耽误明天的演出。

岳云鹏早琢磨出味儿来了，这是联合着整他呢，他虽然不吭声，却也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傻子。他拍了拍孔云龙的肩膀：

岳云鹏三哥没事儿，你去吧，我自己能行。

孔云龙还欲再说话，却被李菁一声厉吼打断：

李菁都快点儿！

他只得跟着离开。

几分钟不到，原本热热闹闹的后台走的一人不剩，连平时场馆的工作人员也没留下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菁这是有意支开别人，就留岳云鹏一个收拾场馆。

场子一下安静了，岳云鹏长舒一口气，在一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每天也就只有演出完这么会儿功夫他能消停一下。平日里演出的时候都忙的脚不沾地，被师兄指挥的团团转，今天好不容易得点儿空闲，想看看评书的……岳云鹏抬头看向台子上，他坐的位置正好可以顺着上场门儿看到台子中央，桌子还没撤下去，上面放着一块枕木，一把折扇。他想上场说相声。第一次师父让他上场，十几分钟的段子他说了三分钟就被观众轰下台，受尽了嘲讽和奚落，可他还是想上场。

岳云鹏鬼使神差的站起来走到台子中央。台下空无一人，观众都走光了，后台的人也散了。没有人听他说，更没有人给他喝彩，给他掌声。他就对着空无一人的场馆，对着上了年陈的桌椅，对着顶台子的两根柱子，对着身后挂着的德云社的牌匾，说他一遍一遍在心中滤的滚瓜烂熟的活儿。

一道目光追着他跑，他感觉到了，一低头，发现原本在后台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前面来，爬上第一排的椅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五六岁的小姑娘，还梳着一对儿双丫髻，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眉眼弯成了月牙。

岳云鹏被那像盛了蜜糖的笑容一晃，出了神，上下连贯的包袱从中间断开。

小姑娘却全然不顾，拍掌喝彩：

郭书瑶好。

声音又甜又脆。头上的两个小揪揪也随着她一笑，轻轻晃了晃。

郭德纲走进场馆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台上只有一人，台下也只有一人。偌大的场馆只有两个人。台上的人看得出不够成熟，活儿使的也生涩，台下的人年龄尚小，听的也不深究。节奏时拖时急，喝彩也不合时宜，可说的人认真，听的人也认真。他突然不忍心打破，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很单纯，只是为了说相声而说相声。

他在一旁坐了下来。

岳云鹏眼尖，早看到了坐在边缘的师父，心里一突，紧张起来，嘴上的活儿也不利索了。可师父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来的意思。师父曾经说过，干这一行，就要像样，要对的起观众。哪怕台下只有一个观众，也要好好说。他索性心一横，不朝那方向看，硬着头皮往下说。直到最后一个字落地，他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

岳云鹏师父。

郭德纲诶。

郭德纲笑着应了一声。他这胖乎乎的小徒弟笨是笨了点儿，却是个踏实的，也不会玩什么心眼儿。这孩子不是没有天份，只是还不通透罢了。每个人的悟性都不一样，有的人开窍早，有的人开窍晚。若是一点儿天分也没有，他也不会执意留下来了。现在难得的不是天份，反倒是德行了。想起那个孩子，郭德纲不由又叹了一口气。